季听雪挂了电话。
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冰冷，刺鼻。
一千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沉甸甸的铅块，坠在她的心口，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父母，爷爷，奶奶，全家西口人，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天比一天虚弱，医院用尽了所有手段，却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最后，一位相熟的老医生私下告诉她，这病，医院治不了，或许该去“别处”想想办法。
而那个“别处”给出的价码，就是一千万。
一分不能少。
“叮铃——”古董店“听雪斋”门口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又有些寂寥的响声。
一个穿着富态的中年女人，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季，季老板！
救命啊！”
季听雪抬起眼，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平静得像一汪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赵夫人，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她的声音也如人一般，清清冷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赵夫人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她一把抓住季听雪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喝什么茶啊！
我先生，我先生他出事了！”
“他前几天从外面淘回来一枚古钱，说是捡了个大漏，结果从昨天开始，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赵夫人语无伦次地描述着。
“不吃不喝，就盯着那枚钱看，还，还说胡话，说些什么‘将军’‘杀敌’之类的疯话，昨晚半夜，我看见他……他竟然在生吃冰箱里的冻肉！”
季听雪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
“钱呢？”
“在，在我这！”
赵夫人连忙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枚沾着暗红色锈迹的铜钱，静静地躺在里面。
铜钱上刻着的不是年号，而是一个狰狞的兽头。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沙场下来的东西，还是刚出土的，沾了太多不干净的煞气。”
季听雪放下茶杯，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开口。
“你先生的八字轻，被上面的东西冲了魂，再拖下去，活人倒地，就轮到死人开口了。”
赵夫人吓得脸色惨白。
“那，那怎么办啊季老板！
您可得救救他！”
“救，自然能救。”
季听雪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
“这个数。”
“两，两万？”
赵夫人试探着问。
季听雪摇了摇头。
“二十万。”
“什么？！”
赵夫人惊得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去抢！”
季听雪重新端起茶杯，不再看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赵夫人，我这里是听雪斋，不是慈善堂。
我卖的是古玩，看的是风水，解的是阳间解不了的局。”
“你先生现在只是被煞气冲了魂，还有得救。
这煞气每多盘踞一天，就多一分凶险，等到它在你家安了家，到时候就不是二十万能解决的事了。”
“你墙上那副张大千的《泼彩荷花图》是赝品，你先生给你买的帝王绿翡翠手镯是B+C货，就连你最信的那个‘高人’，给你家布的‘招财局’，其实是个破财的‘泄水局’。”
季听雪每说一句，赵夫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她家的秘密，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你，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季听雪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重要的是，你先生的时间不多了。”
“我数三声，你若是不应，这单生意，我就不接了。”
“三。”
“二。”
赵夫人额头上冷汗涔涔，内心天人交战。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
可丈夫的命……“一。”
“我给！
我给！”
赵夫人终于崩溃了，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密码六个八，求求你，快救救我先生！”
季听雪接过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地址。”
“半山别墅，三号！”
“知道了。
今晚子时，备好三牲，一碗白米饭，一双新筷子。
在此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先生的房间。”
说完，她便下了逐客令。
赵夫人失魂落魄地走了。
季听雪拿着那张卡，在手里掂了掂。
二十万。
距离一千万，还差九百八十万。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了窗外。
天色，更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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