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
昂贵的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诡谲而冰冷的光斑。
陈星没有开灯。
他缓缓地、几乎是脱力地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真皮沙发。
黑暗中,他的轮廓僵硬,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
一年的观察,像默片电影般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朱浅岁对张驰露出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依赖的靠近,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他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地面对,可以像一个高明的棋手般,在合适的时机落下棋子,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可他高估了自己。
那句“我非他不嫁”,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伪装和算计。
黑暗中,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笑声干涩而沙哑,带着浓浓的自嘲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朱浅岁……”他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裹挟着无法言说的痛楚和扭曲的执念。
“是你先招惹我的……”记忆猛地拽着他坠入那个遥远而灰暗的午后。
西岁的他,因为又一次被父母相互推诿、谁也不要,而被暂时扔在公园里。
他蹲在沙坑的角落,看着蚂蚁搬家,觉得自己和那些被轻易忽略的蚂蚁没什么区别。
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小裙子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她,歪歪扭扭地跑过来,把手里唯一的棒棒糖递给他,用稚嫩的声音说:“你别哭啦,跟我回家吧?”
“是你……把我带回去的……”虽然后来大人们很快找到了他,那个“带你回家”的承诺如同孩童间无数随口的戏言,风一吹就散了。
但对他而言,那是他在情感荒漠里遇到的唯一甘泉。
是她,主动走进了他荒芜的世界。
“是你说……要嫁给我的……”那是孩子们玩过家家时,最寻常不过的台词。
她扮演新娘,把野花编成的戒指套在他手指上,奶声奶气地宣布:“星星,我长大要嫁给你!”
别的孩子哄笑散去,只有他,把这句话,连同那天她身上的阳光味道,一起牢牢刻进了灵魂深处。
“我们相处了一年……” 他指的是西岁那一年,在同一个大院,作为玩伴的那短暂却被他无限拉长、反复咀嚼的一年。
“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这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尽管声音压抑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通红的眼眶在黑暗中灼烧,没有眼泪,只有一片干涸的、燃烧后的灰烬。
他的情感缺失,让他无法正常地处理这种“背叛”,这种被最重要的人彻底遗忘的“背叛”。
极致的痛苦之后,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窗外那一片虚无的灯火,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朱浅岁……”他再次念出这个名字,这一次,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仿佛献祭般的决绝。
“祝福你。”
“祝你……幸福。”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被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
这祝福里,没有半分真诚,只有蚀骨的恨意和一种“我得不到便彻底毁掉”的黑暗预兆。
他“成全”的方式,或许从来不是放手,而是另一种更极端、更隐蔽的占有或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