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桶里的紫王阳拽着徐瑶退到工地边缘的板房下，后背抵着冰凉的铁皮，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那泼紫色液体烧穿泥地的滋滋声，像根针似的扎在他耳朵里。
“那到底是什么……”徐瑶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图纸被攥得皱成一团，“染料厂的工人？
都几十年了……”王阳没接话，弯腰捡起地上的罗盘。
断了的指针歪歪扭扭地卡在“离”位——离为火，主燥烈、灼伤，倒和那腐蚀性的紫色液体对上了。
他用袖子擦掉盘面上的泥，指尖摸到罗盘边缘刻着的小字“正德年制”，这是他祖父传下来的东西，据说见过不少“不干净”的事，今天却栽在了“真东西”上。
“不是鬼。”
王阳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是执念。”
“执念？”
“嗯。”
他望着被灰雾重新笼罩的空地，“以前死在这儿的工人，估计是被染料泼过，死前带着怨气，这股劲缠在这片地上，跟地下的废料混在了一起，就成了刚才那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普通的阴煞麻烦，因为它沾了‘实’，有化学污染拖着，散不了。”
徐瑶听得发愣，半晌才找回声音：“那……那这楼还能盖吗？”
“盖起来也得住得不安生。”
王阳把罗盘揣回兜里，“你们秦总要是信我，就先停工，找环保队来测土壤，把地下的废料清干净再说。
不然……”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没说出口的话——出事是迟早的。
正说着，板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出来，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捏着串紫檀手串，看见王阳就笑：“这位就是王师傅吧？
久仰大名，我是这项目的负责人，姓赵。”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指尖戴着枚硕大的金戒指，晃得人眼晕。
王阳接过来瞥了眼，“赵坤”两个字烫着金，头衔是“云顶公馆项目总负责人”。
“赵总。”
王阳淡淡点头，“刚才的事，你看见了？”
赵坤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嗨，刮风下雨的，眼花了吧？
王师傅别往心里去。
咱们还是说说改风水的事，秦总说了，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让这楼顺顺利利盖起来。”
王阳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赵总，你裤脚沾着泥呢，刚才那泼紫水离你站的地方不到三米，你也眼花了？”
赵坤的脸瞬间涨红，手串转得飞快：“那……那就是点化工废料，老厂子遗留的，小事，回头叫人清了就行。
王师傅，您还是先看看怎么改布局吧，这才是正经事。”
他显然不想提刚才的黑影，只想把事情压下去。
王阳心里有数了，这项目怕是赶工期赶得急，环保这块根本没过关，就想靠“改风水”蒙混过关。
“布局改不了。”
王阳首截了当，“根上的问题没解决，改什么都白搭。
你要是信我，就停工测土壤，超标多少，怎么清，听专业的。
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走。”
赵坤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没捡，盯着王阳：“王师傅，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这么较真？
你开个价，我再加三成。”
王阳没理他，转身对徐瑶说：“徐小姐，借一步说话。”
徐瑶愣了愣，跟着他走到板房拐角。
王阳压低声音：“你们秦总知道地下有废料吗？”
“应该……不知道吧。”
徐瑶咬着唇，“秦总只管投钱，具体的都是赵总在管。”
王阳点点头，心里有了谱。
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原地打转的赵坤，又望向那片被灰雾裹着的空地，刚才那黑影手里的铁桶，看着倒像是以前染料厂工人用的那种，锈得掉渣，桶沿还挂着点紫渍。
“徐小姐，你帮我个忙。”
王阳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琉璃瓶，塞给她，“这里面是艾草灰，你找机会撒在刚才积水的地方，别让赵坤看见。
要是再看到那黑影，就往它身上泼，能逼它显形。”
徐瑶赶紧攥紧瓶子，点头如捣蒜。
王阳拍了拍她的肩：“别怕，它现在还伤不了人，就是吓唬人。
真正要防的，是赵坤这种不管不顾往前赶的。”
他说完，转身走向赵坤，从兜里掏出那张烫金名片，对折，再对折，首到变成个小方块。
“赵总，这活我接不了。”
他把叠好的名片递回去，“你另请高明吧。”
赵坤的脸彻底黑了，指着他：“你别后悔！”
王阳没回头，撑开伞走进雨里。
灰雾好像淡了点，能看见远处的塔吊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像个巨人在默哀。
他走远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板房，徐瑶正偷偷往空地那边挪，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琉璃瓶。
罗盘在兜里硌着他，断了的指针像是在提醒——有些事，躲不过去，也不能躲。
雨还在下，只是那股刺鼻的酸味里，好像多了点艾草的清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