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口的混凝土早被岁月啃得坑坑洼洼，锈迹斑斑的铁皮广告牌斜插在路边，上面 “希望谷欢迎您” 的字迹被黑红色的污渍糊了大半。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突然炸开，一辆蓝白相间的卡车猛地冲出隧道，车轮碾过碎石子溅起火星，后车厢的铁皮被什么东西撞得 “哐当” 响。
李天承趴在后车厢边缘，右手死死攥着蒙德拉贡步枪的木质枪托，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枪管刚开过两枪，还带着温热的硝烟味，可这味道很快就被一股更浓烈的恶臭盖了过去 —— 那是腐肉在高温下发酵的酸腐味，混着新鲜血液的腥气，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黏液腥甜，一吸进肺里就呛得人喉咙发紧。
他低头往车后看，心脏瞬间缩成一团。
追在卡车后面的感染者足有十几只。
最前面那只穿着破烂的工装裤，左半边脸的皮肉已经烂没了，露出白森森的颧骨，一只浑浊的眼球挂在眼眶外，随着跑动的动作晃来晃去，偶尔蹭到旁边的树干，留下一道黏糊糊的血痕。
还有只感染者的腹部豁开个大洞，暗黄色的肠子拖在地上，被碎石子和野草勾住时，它竟像没知觉似的，硬生生往前扯，肠子里的秽物洒了一路，在地面留下蜿蜒的污痕。
“小白！别靠太近！”
李天承突然低喝一声。
蹲在他脚边的白色土狗立刻往后缩了缩，却没退远，依旧弓着背，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低吼，前爪扒着车厢板，盯着后面追来的感染者，尾巴绷得笔直。
这是李天承在废墟里捡的狗，跟着他快半年了，比不少人都靠谱。
“快把这些东西打下去！”
旁边的王磊突然喊起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发紧，他手里的蒙德拉贡正对着一只快爬上车厢的感染者.
“再过个隧道就出谷了！别让它们抓着车厢！”
那只感染者的指甲又黑又长，已经勾住了后车厢的栏杆，腐烂的手指用力一拽，竟把铁皮栏杆掰弯了个小角。
王磊扣下扳机，“砰” 的一声，子弹打在感染者的肩膀上，烂肉混着绿色的脓水炸开，感染者却没倒下，反而被激怒似的，张开嘴朝王磊扑过来，嘴里的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滴。
李天承赶紧调转枪口，瞄准感染者的头 —— 他知道，这些东西只有打烂脑袋才管用。
手指扣下扳机，后坐力震得他肩膀发麻，子弹精准地击中感染者的太阳穴，那只感染者的脑袋瞬间炸开个洞，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从车厢边摔了下去，被后面追来的感染者踩成了肉泥。
“他妈的，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能跑啊！”
李天承喘着气，胳膊因为一直举着枪开始发酸。
“都追一路了，油都快耗没了！”
话音刚落，前面的感染者突然变了队形。
原本零散的队伍突然聚拢，一个个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加速 —— 有的膝盖反向弯曲，像野兽似的蹦跳着往前冲；有的干脆趴在地上，用手和膝盖交替爬行，速度竟比跑还快，拖在地上的肠子被磨得只剩半截，却半点影响都没有。
“开枪！快！它们提速了！”
驾驶座的赵鹏探出头，朝着后车厢喊，声音里满是惊慌。
李天承和王磊赶紧连续扣动扳机，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可感染者太多了，倒下一只，立刻有另一只补上来。
有只感染者趁他们换子弹的间隙，猛地跳上了车厢，爪子直接抓向李天承的腿。
小白突然扑了上去，对着感染者的腿狠狠咬了一口，那感染者低头去抓小白。
李天承趁机抄起旁边的扳手，对着感染者的头狠狠砸下去，“咔嚓” 一声，感染者的头骨被砸裂，黑红色的液体溅了他一裤腿。
可也就是这几秒的耽搁，前面的路况突然变了。
隧道出口的路面有一截塌陷下去，形成了一个近十米的断崖。
驾驶员赵鹏猛打方向盘，卡车却因为惯性根本停不下来，车轮在地面划出长长的刹车痕，最终 “哐当” 一声撞在断崖边的护栏上。
护栏早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根本经不住卡车的冲击，瞬间断裂。
卡车翻着跟头往下坠，车厢里的东西全被甩了出去，李天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前，他好像听到了小白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天承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耳边是 “滋滋” 的电流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感染者嘶吼。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好一会儿才聚焦 —— 卡车翻倒在断崖下的树林里，车厢已经被烧得焦黑，冒着滚滚黑烟，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味和烧焦的肉味，刺鼻得让人想吐。
他想动一下，可刚一用力，腹部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李天承低头，看到自己的迷彩服腹部位置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还在顺着衣角往下滴，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一动就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王磊？赵鹏？”
他哑着嗓子喊了两声，声音嘶哑得厉害，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一棵烧焦的树干上，环顾四周。卡车的驾驶室已经变形，里面没人，后车厢的门掉在旁边，地上散落着几发子弹和断裂的枪托。
小白也没见踪影，不知道是跑了，还是……
李天承不敢再想下去，他得先活下去。
他忍着疼，慢慢挪到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了自己的背包 —— 背包被甩出去的时候挂在了树枝上，上面有几道抓痕，好在没破。
他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还算整齐：三个绷带，半瓶水，还有一个平板设备。
他先拿出绷带，是那种粗布做的应急绷带，边缘有些毛躁。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自己的迷彩服，露出腹部的伤口 —— 伤口不算太深，但还在流血，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
他咬着牙，用干净的衣角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然后把绷带一圈圈缠在腹部，用力勒紧，直到疼痛感稍微减轻了些。
然后他捡起掉在旁边的平板设备，屏幕裂了一道缝，但还能亮。
他按了按电源键，屏幕上显示着 “无信号”，地图上只有一个模糊的 “希望谷” 标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把平板塞进背包里，刚想站起来去找找王磊和赵鹏的踪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 “嗬嗬” 的声音。
李天承心里一紧，猛地回头。
一只感染者正拖着一条断腿，慢慢朝他走过来。
这只感染者的胸口有个大洞，能看到里面发黑的内脏，它的嘴张得很大，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嘴角挂着涎水，每走一步，断腿就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他下意识地去摸枪，却发现刚才的蒙德拉贡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手里的扳手。
感染者离他越来越近，那股腐臭味几乎要把他熏晕过去，他甚至能看到感染者眼球里蠕动的蛆虫。
就在感染者要扑过来的时候，一声粗哑的喊声突然从旁边传来：“嗨！听得见吗！往这边来！快！”
李天承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站着一个穿着旧迷彩服的大叔。
大叔手里拿着一把霰弹枪，枪口正对着那只感染者，他朝李天承挥了挥手，又喊了一声：“快过来！我掩护你！”
李天承来不及多想，捂着腹部，踉跄着朝大叔跑过去。
那只感染者见猎物要跑，加快了速度，虽然拖着断腿，却依旧跑得不慢。
“砰！”
霰弹枪的枪声在树林里炸开，火光一闪，霰弹打在感染者的背上，把感染者打得一个趔趄。
大叔趁机冲过来，一把把李天承拉到树后面，然后再次扣下扳机，这一枪直接打在感染者的头上，感染者的脑袋瞬间被打烂，身体 “扑通” 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李天承靠在树上，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他看着眼前的大叔，想说声谢谢，却因为喘气说不出话来。
大叔大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右眼戴着个眼罩。
他穿着的迷彩服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黝黑的皮肤，手里的霰弹枪还冒着烟。
他上下打量了李天承一眼，皱了皱眉：“伤口没处理好？走，我们先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再说话，这附近不安全。”
说罢，大叔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我，别掉队，这地方的感染者比你想的多。”
李天承点点头，忍着腹部的疼，慢慢跟了上去。
大叔走得不快，似乎在刻意等着他，偶尔还会回头看看身后，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感染者。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出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
木屋的屋顶塌了一半，门口堆着不少倒塌的木板，窗户上的玻璃早就没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窗框。
大叔先走到木屋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门口的木板，探头进去看了看，确认里面没人，才朝李天承招了招手。
“进来吧，暂时安全了。”
李天承走进木屋，里面弥漫着一股霉味，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墙角有个生锈的铁桶，里面还有些灰烬。
他靠在墙角坐下，终于缓过劲来，看着大叔，轻声说道：“谢谢您，刚才要不是您，我可能就……”
“别客气。”
大叔打断他，靠在对面的墙上，把霰弹枪放在腿边。
“在这地方见着活人不容易，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我叫阿列克谢，我在找我的一个伙计，我们走散了......刚才听到上面的爆炸声，就绕过来看看，没想到碰到你了。”
听到 “爆炸” 两个字，李天承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阿列克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阿列克谢大叔，您…… 您刚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两个人？还有一只白色的狗？他们是我的同伴，我们一起坐卡车下来的，卡车翻了……”
阿列克谢的表情沉了沉，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个…… 已经变了的，躺在卡车旁边。至于狗，我没见着，可能跑了，也可能……”
他没再说下去，但李天承已经明白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王磊和赵鹏，他们三个一起出来，一路互相照应，怎么会……
“不可能……”
他喃喃地说，声音很小，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们刚才还在跟我一起开枪，怎么会这么快……”
“孩子，我很想安慰你，但现在真不是时候。”
阿列克谢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这地方的病毒扩散得很快，一旦被咬伤或者抓伤，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不然你那些同伴的牺牲就白费了。”
李天承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他知道阿列克谢说得对，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得活下去，至少要找到小白，还要弄清楚这希望谷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列克谢看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指了指木屋外面：“你现在的状态，赤手空拳肯定不行。外面有不少枯树枝，还有些从卡车残骸里掉出来的碎铁片，你去捡一根粗点的树枝，再找块锋利点的铁片，我教你磨把砍刀。有了武器，遇到感染者也能自保。”
“好。”
李天承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
腹部的伤口还是很疼，但他已经能忍住了。
“慢点走，别把伤口扯开了。”
阿列克谢叮嘱道，“要是找不到合适的铁片，就回来跟我说，我这儿还有块备用的。还有，别走远了，就在木屋周围找找，这附近我刚才看过，暂时没什么感染者，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来。”
李天承 “嗯” 了一声，推开木屋的门，慢慢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卡车残骸，心里一阵发酸，但很快又把情绪压了下去。
他得先做把砍刀，然后找到小白。
然后……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