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如湿帘，垂在海面和渔村之间。
天未亮，海潮拍击着岩岸，发出沉闷的低鸣。
伊凡·斯科特手里握着一把弯刀，站在自家破旧木屋门口，脚下堆着两筐昨晚打上的鲱鱼。
他呼吸带着些咸腥，刚想推门而入，就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惊喊。
“快跑！
他们来了——”尖叫声像冷风一样，刮过早晨的静谧。
伊凡心头一紧，蹦上屋檐，眺望村口。
只见几艘黑帆船破雾而来，船头盘踞着骷髅旗，火把在甲板上晃动，映得海面如同动荡的血色。
“又是海盗！”
他咬牙低语，心里既是恐惧又夹杂几分莫名的激动。
渔村的人早习惯了惊慌，但每一次，总有人试图反抗，无一幸免。
他转身冲进屋内，见母亲正整理家中唯一的银币。
母亲的眼神里满是焦虑，却努力地掩饰：“伊凡，别逞强。
藏起来，听话。”
伊凡还未来得及回应，屋外己是嘈杂一片。
邻居兰蒂的大嗓门在惨叫：“金币都给了你们！
放过我们吧！”
此刻轰然一声，木门被海盗踢开，一名满脸伤疤的男人闯了进来，手持短枪，带着些许醉意。
“银子，拿出来！”
海盗恶狠狠地嚷嚷。
他瞥了一眼伊凡，冷笑道，“小子的刀拿得不赖，正好缺个船童。”
伊凡下意识地握紧弯刀。
但母亲却将银币哆嗦着递了出去，恳求道：“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求你们放过伊凡——”海盗不屑地一挥手，银币滚到了地上。
他没兴趣继续纠缠，反倒把目光锁定了伊凡的弯刀与眼神里的不屈：“带走他。”
一时间，屋外哗然。
伊凡被两名海盗架住拖了出去。
他挣扎着，试图用脚踢倒一人，结果对方只笑着讥讽道：“别闹了小鬼，你比昨夜那条死鲅鱼还没劲。”
村口己聚集起被抢来的男女老幼。
火把下的脸庞，或愤怒、或惶恐、或麻木。
“你们想干什么？”
伊凡怒吼。
疤脸海盗瞥了他一眼：“不想死就待着。”
海盗们涌进渔村，翻箱倒柜，点燃有价值的物品；伊凡被扔到篝火边，身边还坐着几个同样被掳来的少年。
高个子的里昂·布雷克也在其中，他朝伊凡使了个鬼脸，低声道：“刚才还在赌今晚谁能活着回来，看来我们俩都中奖了。”
伊凡没心思接里昂的玩笑，眼神死死盯住那些家乡正在被践踏的画面。
火焰映照下，母亲躲在门口，泪水和灰烬混在一起。
他心里如同翻滚怒涛，却无力反抗。
这时，村外突然传来一声轰响。
黑帆船一侧冒出浓烟，似乎是船头炸裂，不远处还可见一支小艇逆流而上，艇上坐着一名黑发女郎——艾薇儿·哈克斯，她眼神锐利，动作麻利，手中指挥着怪异的机械罗盘。
“引爆！”
艾薇儿轻喝。
黑帆船尾部又是一声爆响，碎木片飞溅。
海盗们慌作一团，疤脸头领低吼：“谁去看看！”
骚乱之间，艾薇儿将小艇朝着岸边飞速划来，几乎与海浪齐平。
她斜瞟了一眼篝火边被困的少年们，罗盘发出幽蓝的光。
里昂激动得满脸通红：“伙计们，机会来了！”
伊凡没有犹豫。
他利用混乱，顺势一记肘击，顶翻身旁看管他的海盗。
“布雷克，跑！”
他大声喊道，里昂反手拿起一根烧柴，砸向追来的海盗头。
艾薇儿及时靠岸，抛来一根粗绳。
伊凡和里昂合力带着几个孩子冲上小艇。
他看着艾薇儿，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冷静和决然。
黑帆船上的疤脸头领大吼：“别让他们逃了！
射击！”
弹丸呼啸而来，艾薇儿咬紧牙关，操纵罗盘仔细计算风向，带领小艇巧妙闪避。
海潮翻涌，小艇如同幽灵般穿梭在火光与浓雾之间。
“怎么搞的，刚走就死里逃生！”
里昂一边喘气，一边还挤出一句，“伊凡，你下次选个风水好点的家乡吧！”
伊凡手仍握刀，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下一个动作。
艇上的孩子们哭泣，身后的渔村在火光和烟雾中渐渐失去轮廓。
他的心却被一种叫做愤怒的东西驱使着，醒了。
艾薇儿沉声问：“你们是谁？”
伊凡深呼吸，回答：“我是伊凡·斯科特，剩下的是我的家人，朋友——或者说，现在是我的船员。”
艾薇儿瞥了他一眼，嘴角一翘，“能撑两招，不算太差。
码头见。”
小艇穿行进海沟，黑帆海盗紧追不舍。
艾薇儿低声指令：“握紧绳索。”
下一刻，罗盘骤然转动，船身骤转，仿佛某种神秘力量牵引，艇下海流奔涌，小艇被卷入一道隐藏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滑走。
追兵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雾气深处，抓狂怒骂。
在幽暗的海沟中，艾薇儿冷静掌舵。
里昂进一步靠近伊凡，用手肘碰了碰他：“伙计，你还行吗？”
“还能更糟吗？”
伊凡苦笑。
“放心，还有机会。
命比金币值钱。”
里昂挤出幽默一笑，气氛缓和了一些。
艾薇儿看着伊凡，声音带着点探询：“你还想回头吗？”
伊凡摇头，望向逐渐沉没的渔村。
他明白，家乡己成废墟，归途只在海的远方。
夜色中，小艇继续前行。
雾淡而寒冷，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染上了不一样的东西：愤怒、追寻、恐惧，以及某种必须活下去的决心。
远远的，海面隐现一处灯火斑斓的码头。
伊凡第一次体会到了漂泊的滋味，他握紧刀柄，心里默默发誓：总有一天，这海上会记得他的名字。
小艇驶向未知的港口，没有人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