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我要杀今天的我

1我家有一面祖传的梨花木镜子。它能照出人一天前的样子。我一直以为这是件有趣的古董。

直到今天，我在镜子里看到昨天的我，正站在我身后，对着今天的我，举起了刀。

2我叫周远，是个自由撰稿人。三个月前，奶奶去世了，留给我这栋老宅，

和这面据说传了好几代的梨花木镜子。镜子很漂亮，木质温润，雕花精细。

但它有个怪处——照出来的人影，总是慢一天。起初我以为是错觉。直到那次，

我前一天额角撞了个包，第二天早上照镜子，额角居然光滑如初。我反复试验了几次。没错。

它照出的，永远是二十四小时前的你。3我觉得这太神奇了。像个活的历史记录仪。

我开始习惯每天在镜子前站一会儿，看看昨天的自己在干嘛。通常没什么特别。

不是在书房码字，就是在客厅闲逛。表情也大多是我熟悉的，疲惫，或者放空。

这成了我一个有点无聊的日常消遣。4变化是从上周开始的。那天我看镜子，

里面的“我”正坐在书桌前。但“我”没有打字，而是抬着头，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咧开嘴，

无声地笑。那笑容很陌生，嘴角咧开的弧度很大，眼神空洞。我看得心里发毛。昨天的我，

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我努力回忆，昨天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写一个恐怖故事的片段？可能只是代入情节了？我安慰自己。

5但接下来的几天，镜中“我”的异常越来越多。有时会对着空气点头。

有时会突然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最让我不安的一次，是“我”在厨房，拿着水果刀，

不是切水果，而是用刀尖，一下下，轻轻地戳着案板。眼神低垂，看不清情绪。

可我明明记得，昨天那个时间，我只是在削个苹果。我的手心开始冒汗。这镜子照出的，

真的是“昨天”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6我仔细检查了这面镜子。它被擦得很干净，

边框是厚重的梨花木，背后是整块的黄铜，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看不出所以然。

我试图把它搬下来，但它仿佛长在了那个老式的梳妆台上，沉重无比。我想过把它罩起来，

或者干脆砸了。但心里总有股莫名的阻力。而且，一种诡异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我想知道，

镜子里那个“我”，到底想干什么。7昨天下午，我出门见了编辑，回家时大概晚上八点。

一切正常。但今天早上，我习惯性地站到镜前。看到的景象让我血液倒流——镜中的“我”，

显示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镜中影像的时间似乎是固定的延迟。“我”根本没有出门！

“我”就站在客厅的窗帘后面，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那个位置，

那个角度，分明是在窥视！窥视几个小时后才会回家的……我自己！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昨天的这个时候，我明明在咖啡馆和编辑谈事情！

镜子里这个……是谁？！8我冲到书房，打开电脑，调出昨天的文档修改记录。

下午三点到六点，没有任何操作记录。这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我出门前还在修改稿子！

我又查看手机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和编辑约见的信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几条我完全没有印象的、发给陌生号码的乱码短信。发送时间，正是昨天下午。

我的记忆……和镜子显示的“过去”……对不上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是我疯了？

还是这面镜子……在篡改我的记忆？或者说，它显示的，是另一个版本的“过去”？

9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我不敢再轻易照镜子。但又忍不住。那天，

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

镜中的“我”站在镜子前也就是昨天这个时候的“我”在看镜子。“我”的脸上，

没有任何我此刻的惊恐。只有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探究和嘲弄的表情。“我”的嘴唇，

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说——“你看到了？”我吓得猛然后退，撞在墙上，大口喘气。幻觉！

一定是幻觉！镜子里的影像怎么会说话！可那个口型，清晰地印在我脑子里。“你看到了？

”它看到我了？它知道“今天”的我在看“它”？10我决定不再被动。我要搞清楚，

这面镜子，还有镜子里那个越来越陌生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镜子斜上方，

一个隐蔽的角落，安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我要记录下现实里发生的事，

然后和镜子里的影像对比。我要知道，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镜子里的世界……活了。

安装好摄像头，我心神不宁地过了一天。晚上，我刻意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

我迫不及待地先查看摄像头记录。昨天一整天，现实中的我，行为完全正常。写作，吃饭，

休息……没有窥视门口，没有无故发笑，更没有拿着刀戳案板。那么，

镜子里的那些异常行为……是什么？难道镜子照出的，不是现实世界的“过去”？

而是一个……平行的，诡异的，“它”所在的时空？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11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面梨花木镜。今天，镜中的“我”会显示什么？我站定，抬头。

心脏骤停！镜子里，“我”就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但“我”的表情，不再是冰冷或嘲弄。

而是……一种极致的，疯狂的怨毒！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镜面也就是盯着“今天”的我。然后，“我”缓缓地，

举起了右手。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厨刀！就是厨房那把最锋利的刀！刀尖，

正对着镜子外的我！镜中的“我”，嘴唇再次蠕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我死死盯着它的口型。这一次，我看懂了。它在说——“轮到你了。”12“轮到你了。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冻僵了我的血液。镜子里，那个举着刀的“我”，

眼神疯狂而怨毒，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那不是我的表情！我从未有过那样的表情！

我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它不是在重复过去！

它是在预告未来？！不，不对！镜子的规则是延迟二十四小时。

它现在显示的是“昨天”的影像。

果它显示的是“昨天”的“我”举起了刀……那意味着……意味着在“昨天”的那个时间点，

那个“我”就已经对着镜子也就是对着“今天”的我举起了刀！可“昨天”现实中的我，

明明很正常！摄像头记录得清清楚楚！混乱。彻底的混乱。我的大脑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

记忆，现实，镜中影像，三者完全割裂，互相矛盾。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死死盯着镜中那个持刀的“我”。它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神穿透镜面，锁定了我。

那不是影像。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充满恶意的……存在。

13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了老宅。站在阳光灿烂的街上，看着来往的车流人群，

我才感觉自己稍微活过来一点。但那镜中冰冷的眼神和森然的刀光，如同烙印，

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我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我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我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镜中人。持刀。它想杀我？为什么？如果它代表的是“过去”，

它如何伤害“现在”的我？如果它代表的是某种“平行存在”，它又如何能干涉我的现实？

祖传的镜子……我猛地想起奶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念叨：“小远……那镜子……邪性……能不看……就别看……”我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迷信。

现在想来，奶奶的话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恐惧。她知道！她一定知道这镜子的秘密！

14我打电话给乡下的堂叔，他是奶奶最小的儿子，也许知道些什么。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我旁敲侧击地问起那面梨花木镜。堂叔的语气立刻变得有些异样。“那镜子啊……老物件了，

是好东西，你奶奶宝贝得很。”他含糊其辞。“堂叔，这镜子是不是……有点特别？

奶奶说过它有点邪性。”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唉，都是老一辈的瞎讲究。

”堂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说什么能照见‘影子’，看多了容易魔怔。你别瞎想，

就是个镜子。”影子？魔怔？我的心提了起来。“什么影子？堂叔，您跟我说实话，

这镜子到底怎么回事？我……我最近感觉不太对劲。”堂叔又沉默了，这次更久。最后，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小远，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那镜子……据说不是照人的，

是照‘魂’的。照的不是现在的魂，是……过去的，或者……未来的？我也说不清。

反正你奶奶那辈就传下话，不能长时间盯着看，尤其不能……不能让它‘认’出你的恐惧。

”照魂？过去或未来的魂？让它“认”出恐惧？堂叔的话玄之又玄，

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我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镜子里那个充满恶意的“我”，是我的“魂”？

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它是因为感受到了我的恐惧，才变得更具攻击性？

15我在旅馆躲了两天。度日如年。镜子带来的恐惧并未因距离而消散，反而像附骨之疽，

不断啃噬着我的神经。我不能再躲下去。那是我的家。而且，我必须知道真相。否则，

我迟早会被这无形的压力逼疯。我决定回去。这次，我做了准备。我买了一把强光手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