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室里一片狼藉。
墙壁上布满了狰狞的爪痕和撞击出的凹陷。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正靠坐在最里面的角落。
他穿着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黑色作战服，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肌肉，但也遍布着他自己在失控时抓挠出的血痕。
男人的短发是近乎雪白的银色，此刻被汗水和血污浸透，狼狈地贴在额角。
他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锋利沾着血渍的下巴。
他似乎己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是靠在那里粗重地喘息着。
那只体型庞大的白虎精神体，此刻正温顺地趴在男人身边。
它收起了所有的利爪和獠牙，像一只被驯服的大猫，甚至还用那颗硕大的头颅，轻轻蹭着男人的手臂，发出安抚般的“呼噜”声。
而那只黑色的小土狗，正蹲在白虎巨大的前爪边上。
白虎低下头，用湿润的鼻子嗅了嗅小黑。
小黑“汪”了一声，尾巴摇得飞快，还伸出舌头，试图去舔白虎的鼻尖。
白虎似乎是嫌弃地呼了口气，但并没有躲开，反而任由那个小东西在自己面前撒欢。
*“G-004号，”医疗组的组长小心翼翼地靠近，“不，白霁寒上校，您还好吗？
我们现在需要为您做精神稳定性检测。”
被称作白霁寒的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但也极其苍白的脸。
他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因为失血而毫无颜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S级的疯狂己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极度疲惫后的空洞和冷漠。
他的目光越过医疗组，精准地落在了门口的元黎昕身上。
元黎昕坦然地回视。
这就是他的“金主”之一，联邦第一军团的上校，白霁寒。
一个以“冷血”和“疯狂”著称的S级哨兵。
白霁寒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三秒，又缓缓移开，落在了他自己的精神体——那只正和小土狗“友好互动”的白虎身上。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无法理解眼前这和谐的一幕。
*“元先生。”
主管在旁边催促道，“这里交给我们……嗯。”
元黎昕收回了目光。
售后确认完毕。
客户状态稳定，精神体和谐。
完美。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来时的通道。
“小黑。”
蹲在白虎脚边的小土狗立刻停止了摇尾巴。
它回头看了一眼白虎，然后轻快地一跃，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隔离室中，回到了元黎昕的精神图景里。
几乎是在小黑狗消失的同时，那只温顺的白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吼。
白霁寒上校的身体猛地一震，冰蓝色的眸子瞬间再次锁定了元黎昕离去的背影。
那道目光锐利如刀。
元黎昕的脚步顿了顿。
但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抬手，隔着手套，漫不经心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平光眼镜。
S级哨兵的注视很有压迫感，但他习惯了。
毕竟，在他的客户名单里，这种级别的注目礼，他每次都会收到。
*走出核心区，再次通过三道闸门，那股冰冷压抑的空气才被彻底隔绝在身后。
元黎昕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走进员工更衣室，摘掉手套扔进回收箱，又仔仔细细地用消毒喷雾清洁了双手和制服袖口。
做他们这一行，绝对不能把客户的精神力带到第二个客户那里。
会“串味”的。
S级哨兵的占有欲都强得离谱，万一闻到别的S级哨兵的味道，还没开始安抚就先炸了，那他就亏大了。
处理完一切，元黎昕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
10:59。
《精神韧性学导论》是11:15下课。
来得及。
他熟门熟路地搭上磁悬浮列车，返回学院区。
11:14分。
阶梯教室。
老教授刚刚合上教案，宣布：“……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周进行随堂测验，成绩计入总评。”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
元黎昕猫着腰，从后门溜了进来，精准地滑回了自己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呼……赶上了。”
“你可算回来了，”旁边的同学，那个精神体是水豚的B级向导，小声问道，“你这肚子……没事吧？
跑了快一节课。”
“没事。”
元黎昕面不改色地开始收拾书本，“老毛病，肠胃不太好。”
“那你可得注意。”
同学关切地说，“毕业体检要是过不了，会被扣学分的。”
“谢了，我会的。”
元黎昕拉上挎包拉链。
学分，也是钱啊。
他跟着人流走出教室，刚拐进走廊，个人终端又震动了一下。
元黎昕习以为常地摸出来，以为是核心区那边又发来了什么工作简报。
然而，跳出来的却是一条陌生号码的转账申请。
转账申请：100，00.00联邦币附言：梳毛费。
发起人：K-002元黎昕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那个K-002的代号，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点开了自己终端里的一个加密记事本。
记事本被他命名为优质客户与潜在账单。
打开后，里面是几个被标红加粗的代号。
G-004（白虎）：军部上校。
特点：极度暴躁，精神污染易发。
疏导难度高，但结账爽快。
H-001（鬣狗）：情报部。
特点：狡猾，多疑，精神图景常年带刺。
疏导时喜欢试探向导屏障。
K-002（雪豹）：职业不明，特点：洁癖，傲娇，极度挑剔。
精神体极其（元黎昕在这里划掉了“极其”，换成了“变态”）热爱被梳毛。
…………他的目光落在了K-002（雪豹）那一条上。
他明明记得，上周才给那只雪豹做过“深度清洁护理”，账单也早就结清了。
今天的“梳毛费”是……？
元黎昕皱着眉，迅速回复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好，K-002先生。
本周的预约尚未开始，请问这笔梳毛费是否是系统误转？
如果是，我将为您退回。
他秉持着一个专业打工人的最高素养——不占客户一分钱便宜，只赚自己该赚的每一分钱。
信息发出去后，过了足足五分钟。
那边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K-002：不是误转。
K-002：预付的，今晚，老地方。
掉毛了，心情很差。
元黎昕：“……”掉毛……S级哨兵的精神体，那是纯粹的精神能量聚合体，居然还会掉毛吗？
逗他玩呢。
元黎昕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体型修长，皮毛华美。
但表情永远写着“愚蠢人类”的雪豹。
行吧。
反正对方给钱了，那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迅速点下了“同意收款”。
账户余额：1，455，920.00联邦币元黎昕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
金主爸爸们虽然脑子时常有点毛病，但在“给钱”这件事上，从不含糊。
他爱这份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