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南城旧港的废船坞里,潮声像某种巨兽的喘息。
宋明蹲在锈迹斑斑的甲板上,指尖捻着一根细到几乎不可见的银色纤维——尼龙6.6,耐高温,用于医用缝合线,也用于一种极小众的钢琴弦。
“队长,又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身后传来女声,轻得像夜风,却带着天然挑衅。
宋明没回头,眉骨投下的阴影里掠过一丝烦躁。
——又来了,那个能读心的怪物。
“秦静,三秒钟内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你脑子里现在全是‘她怎么还不滚’,我听见了,很吵。”
秦静走近,帆布鞋踩碎了一块玻璃,咔哒。
她弯腰,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往上一推,露出镜片后过分透亮的眼睛,“尸体被吊在船舱横梁,用的是同一种尼龙线。
你刚才在想‘凶手一定有钢琴’,我也听见了。”
宋明终于起身,一米八七的身高在废船坞里像一柄出鞘的冷刃。
他低头看她,声音低哑:“没有搜查令,你非法入侵现场,我可以铐你。”
“铐我?”
秦静笑得像只刚拆完家的猫,“你心跳在加速,宋队。
你在想‘她笑起来左边虎牙太尖,像未成年吸血鬼’。”
宋明:“……”他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颗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反人类程序。
现场。
死者男性,三十二岁,南城音乐学院钢琴系讲师,双手被齐腕斩断,创口用医用缝合线完美缝合,像某种变态的“修复”。
血被放干,取而代之的是被调成了D小调的《月光》第三乐章的自动演奏装置——一架被漆成纯黑的三角钢琴,琴键自己跳动,像被幽灵的手指操纵。
秦静站在钢琴前,指尖虚按在空气中,像在弹一首听不见的曲子。
宋明注意到,她的右手无名指缺了半截,断面光滑,像被利器一刀切下。
——三年前那场“意外”留下的纪念品。
“凶手在模仿你。”
宋明突然开口。
秦静没否认,“他弹错了三个音,降B弹成了还原B,左手***慢了0.4秒。
他在挑衅我,也在邀请我。”
“邀请你加入他的协奏?”
“不,”秦静侧头,瞳孔在黑暗里收缩成一条细线,“邀请我成为下一架钢琴。”
3. 回局里的路上,暴雨。
越野车后座,秦静缩在宋明的外套里,鼻尖都是他的烟草和冷杉味。
“宋队,你在担心我。”
“闭嘴。”
“你在想‘如果凶手盯上她,我能不能在她被杀之前先杀了他’。”
宋明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积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转身,手臂横过秦静的椅背,把她困在方寸之间,“秦静,读心术不是免死金牌。
下一次,如果你再擅自出现在现场——你就会把我关起来,像关一只金丝雀?”
秦静仰头,呼吸几乎贴上他的下颌,“可你舍不得。”
宋明冷笑,从手套箱里摸出一副手铐,咔哒一声把她右手铐在了车门扶手上。
“试试。”
半小时后,车停在市局地下车库。
宋明熄火,绕到副驾开门,发现秦静居然睡着了。
手铐另一端空荡荡的——锁孔里插着一根被掰首的耳钉。
车窗上,雾气被人用手指画了一行小字:宋队,下次换银手镯,这个太丑。
宋明站在原地,暴雨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
他想,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把她关进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关得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