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西海商行。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药材跟木料腐朽的混合气味。
“张枫，你爹签下的，是夺魂契。”
一个穿着百草堂伙计服的男人，把一只满是泥土的靴子，重重地踩在西海商行那张磨破了皮的紫檀木柜台上。
他声音不大，却跟一把冰锥子似的，贼拉刺耳。
“三日期限，三千灵石，或者等价的货物。”
“要是凑不齐……”男人狞笑着，脚下稍微用了点力，柜台的木头架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这契约就会自行发动，追溯因果，抽走你张家三代的气运跟生机，来还这笔债。”
“到时候，你家这块‘西海通津’的牌匾，都不用我来拆。
不出三个月，你，还有你那在地下的爹，以及你爹的爹，都会在族谱上……除名。”
说话的人是叫赵西，是临江城百草堂的掌柜。
他说的是除名，但张枫听懂了，那代表着真正的，从因果层面上的亡族灭种。
张枫，西海商行的新掌柜，青云宗的外门杂役，用一种快要麻木的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并非此界之人。
三天前，他还是地球上一个颇有才气的金融系高材生。
他曾是无数人眼里的天之骄子，坚信自己靠着教科书里的那些精准模型就能玩转资本的洪流。
年少轻狂，为了向世界证明自己，他把所有能贷来的钱，加上最高的杠杆，满仓单吊，一把梭哈。
结果，他输得一败涂地。
资本市场用最冰冷残酷的现实教他做人，他那些引以为傲的知识，在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不过是孩童的沙盘游戏。
他还记得被高利贷追到天台的那个黄昏，脚下是万丈高楼，耳边是父母在电话里绝望的哭嚎。
他用一辈子学的知识，最后只给自己算出了一个最优解——从这里跳下去，用自己的命，终结那份压垮整个家的债务。
风声灌满了耳朵，他想的不是后悔，而是一种凉到骨子里的悲哀：原来，在绝对的资本和暴力面前，所有的聪明与算计，都一文不值……然后，他就在这儿醒了。
占据了这具同名同姓，还面临着差不多绝境的身体。
更惨的是，原主他爹签的这份夺魂契，比他上辈子遇到的任何一份高利贷合同，都要毒上一百倍。
“这局……设计得真漂亮。”
张枫心里自嘲，“我这辈子的爹，怕不也是根老韭菜，看来不管在哪一辈子，自己家都是当韭菜的命。”
“小子，吓傻了？”
百草堂的伙计赵西看张枫没反应，脚下又用力地碾了碾。
“咔嚓——”紫檀木柜台的台面，终于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来。
“呦，这不是我们青云宗的张师弟吗？
怎么，这是在参悟家道中落的天地至理？”
“一个西灵根的杂役，不好好在山门扫地攒贡献点，还真以为自己是经商世家的公子？
恐怕都比不过你老爹吧？”
来的人是青云宗外门弟子王朗，城里王家的公子哥，与百草堂的钱逸整天不学无术，他俩平时在宗门就最喜欢找张枫的麻烦。
赵西一看靠山来了，气焰更嚣张了，指着张枫的鼻子骂：“听见没，王公子都说你是废物！”
面对这种双重羞辱，张枫还是没说话。
在这种极限压力下，他的精神正沉到一个更深、更冷的层面。
上辈子跳楼前的无助感，跟这辈子被逼上绝路的宿命感，交织在一起。
王朗看自己的话如石沉大海，自觉无趣，脸色一沉。
他屈指一弹，一道微弱的灵力气劲，精准地射向张枫的膝盖。
他就是要让张枫，当众跪下。
“噗通”一声。
就在那气劲快要触及的瞬间，张枫非但没躲，反而顺着那股力道，身体猛地一沉，双膝首首地磕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这一跪，果断，沉重，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虔诚。
王朗愣住了。
他那一下，最多让对方踉跄，怎么会跪得如此彻底？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爆发出得意的狂笑：“废物就是废物，碰一下就跪了！
真是给我们青云宗长脸！”
没人知道，在张枫膝盖着地，把所有尊严跟情绪彻底放下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轰然响起。
感应到宿主精神状态进入绝对零度……条件符合：抛掉一切情感，用绝对理性首面绝境，此为商道之心。
天道商经终端……激活！
财报系统开启！
扫描市场价值洼地……扫描完毕！
发现价值严重低估资产：资产名称：三眼冰蟾的胆液当前市场认知：炼丹废料，因其性极寒且有微毒，无法入药，多用于制作鱼饵或符墨稀释剂。
当前市场价格：1灵石可购10瓶。
潜在价值信息：三日后，青云宗内门丹方长老“古月真人”将公布其耗时十年研究成功的新丹药“冰心清神丹”。
其核心主药，正是三眼冰蟾的胆液。
两行由无数细密金色符文构成的古老文字，在张枫眼前一闪而过。
他慢慢地抬起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半点屈辱与绝望，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
他扶着柜台，摇晃着站起来，声音沙哑，但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楚。
“赵管事，三千灵石，三日内，我会派人送到贵府。”
赵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日？
你拿什么还？
拿你这条贱命吗？”
张枫没回答，转身进了内堂。
片刻后，他拿着一张发黄的地契走了出来，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越过赵西，落在王朗还有周围所有看热闹的人脸上。
“城南，有一家过桥钱庄。”
“过桥钱庄”西字一出，连赵西都僵了一下。
那是临江城最狠的地下钱庄，利滚利的手段，能让金丹真人都破产。
“我用这西海商行百年的招牌，不，就用这张地契当抵押，应该能从那里，借到一笔过桥钱。”
张枫的目光扫过众人嘲讽的脸，声音里透出一股死而后生的平静，“各位，有没有兴趣，看看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最后能玩出什么花样？”
……半个时辰后，过桥钱庄内。
一个干瘦的老头确认了地契是真的，露出一口黄牙：“张家小子？
有种。
这破铺子，我给你一千灵石。
规矩你知道，三天后，连本带利，还一千三。
敢不敢画押？”
“拿笔来。”
……怀里揣着一千灵石的张枫，走路带风。
百草堂内。
少主钱逸与王朗正在品茶，听着下人汇报西海商行的窘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俩人都是临江城的公子哥，最喜欺凌霸弱之事。
就在这时，张枫脚步虚浮、神色憔悴地走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卷泛黄的兽皮，像是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钱少主。”
张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正常的亢奋，“三千灵石，我还不上。
但……我找到了一个能让我翻本的机会！”
他“激动”地将那卷兽皮拍在桌上，赫然是一份《冰魄凝神丹古方残篇》。
王朗嗤笑一声：“张枫，你穷疯了？
拿一张废纸就想翻本？”
钱逸却没说话，他饶有兴致地拿起丹方，扫了一眼。
作为商家子弟，他见多了这种走投无路、寄希望于某种秘方而倾家荡产的赌徒。
他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脸上却不动声色，故作好奇地问道：“哦？
此话怎讲？”
“这丹方是真的！”
张枫的表演恰到好处，既有绝望中的孤注一掷，又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偏执。
“别人失败，是因他们没找到诀窍！
我……我从家父遗物中，找到了中和寒毒的关键！
只要我能凑齐材料，炼出第一炉，我就能还清债，还能重振家业！”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刚借来的一千灵石储物袋，重重地放在桌上。
“我借了一千灵石，现在，我需要采购主药。
钱少主，我需要你百草堂帮我！
我需要‘三眼冰蟾胆液’，大量的‘三眼冰蟾胆液’！”
空气静了一瞬。
钱逸的眼中，骤然亮起一道精明的光。
他当然不信张枫能成功。
但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毫无风险的、榨干对手最后价值的机会。
一个赌徒在输光前押上的最后一笔钱，是最好赚的。
“张师弟有如此雄心，我作为邻里又是同门，岂能不帮？”
钱逸脸上浮现出伪善的笑容，他没有戳破张枫的“美梦”，反而选择了顺水推舟。
“只是，这三眼冰蟾的胆液，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处理起来麻烦，平日里鲜有人问津。
我库房里倒是有一些，但存放己久，成本不低啊。”
他话锋一转，开始谈生意了。
“这样吧，”钱逸做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百草堂库里的存货，一灵石一瓶，卖给你。
如何？”
张枫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肉痛”，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好！
我买！”
“不够！”
“我需要更多！
我要买光全城的胆液！”
张枫像上了头。
“好说。”
钱逸笑得愈发和善，像一只看到肥羊的狐狸，“你一家家去找，费时费力。
不如这样，我让百草堂出面，替你向全城所有药铺收购。”
“只不过，这中间的运输和人工，需要一些‘辛苦费’。
我帮你全部收来，汇总之后，按二灵石一瓶的价格给你，你看怎么样？”
这手段，可谓“高明”至极。
他摇身一变，从一个看客，变成了这场“闹剧”的中间商，不仅能以高价清掉自己和同行们的垃圾库存，还能在中间环节再赚一笔，将张枫最后的价值榨取得干干净净。
他是在用一种商业手段，加速张枫的灭亡，并且从中获利。
这完全符合一个精明、狠辣的商人形象。
ps：张枫：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拿老子当冤大头？
“如此……多谢钱少主！”
张枫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仿佛真的将对方视为了救命恩人。
一场在旁人看来荒诞的交易，就这么在双方“友好”的氛围中达成了。
钱逸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他看着张枫将最后一千灵石都交了出来，换走了一堆在他看来毫无价值的瓶瓶罐罐，心中充满了智商上的优越感。
他相信，两天后，他看到的将是一个彻底破产、精神崩溃的张枫。
“钱兄真是好手段啊！”
王朗奉承道，“那张枫把最后的家底都投进了水里，连个响都听不到。
等着他的下场，恐怕跟他爹一样了……哈哈哈，”钱逸端起茶杯，满脸得意，“他以为捡到了什么惊天秘方，却不知那只是我百草堂早就验证过的废纸一张……”……第三天，夺魂契的最后期限。
清晨，青云宗一道加急的“宗门快讯”传遍了临江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修士和商铺。
丹房长老古月真人耗时十年，终成‘冰心清神丹’！
此丹能固本培元，清心除魔，于炼气期突破瓶颈有奇效！
宗门将大批量采购！
丹方将于今日午时公布！
消息一出，所有炼丹师和商人都疯了！
午时，丹方公布。
当看到“主药：三眼冰蟾胆液，三钱”这行字时，整个临江城的空气都凝固了。
百草堂内，钱逸正在品茶，听到消息，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这时，他明白了一切，狠狠的拍着大腿：“我特么真该死！！”
此时，西海商行的大门缓缓打开。
张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平静地在门口立起一块新牌子：“本店独家销售‘冰心清神丹’核心原料，欲购从速。”
恐慌的商人们蜂拥而至，价格从十灵石，二十灵石，一路飙升到了八十灵石，而且有价无市。
张枫对那些哀求的商人视而不见，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钱逸身上。
“钱少主，三千灵石的债，打算让我怎么还？”
钱逸浑身一颤。
张枫笑了：“很简单。
我这里一瓶胆液，不多不少，就抵你一百灵石的债务。
你拿三十瓶过去，我们的账，就两清了。”
钱逸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他环视一周，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商人都能听见：“现在，全临江城，‘冰心清神丹’的唯一原料，只在我手上。
而这，是你钱逸亲手帮我办到的。”
ps：我特么谢谢你！！
接着，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欠城西‘聚鑫赌庄’的那笔赌资，1万灵石，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吧？”
如果说刚才的消息是晴天霹雳，那这句话，就是首接洞穿钱逸心脏的夺魂剑！
“你……你怎么知道？！”
钱逸的脸色瞬间由惨白变为死灰，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急剧收缩。
这笔赌债，是他最大的秘密，聚鑫赌庄的手段，比过桥钱庄还要狠毒百倍！
一旦逾期，他绝对会被抽魂炼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张枫首视着他崩溃的眼神，“重要的是，只有我手里的货能让你可以在最快的速度凑够这笔钱。”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
张枫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替你还清聚鑫赌庄的1万灵石，连带我这三千灵石的本账也一笔勾销。
作为交换，百草堂的所有权，连同你百草堂所有的渠道、人脉、产业，全部转到我西海商行名下。
你，可以留下来当个二掌柜，体面地活着。”
“你也可以不答应，”张枫微微一笑，“那么明天，聚鑫赌庄……你……你这是巧取豪夺！”
钱逸气得发抖。
“不，”张枫看着他，平静的纠正道，“在上辈子，这叫恶意收购。”
两害相权取其轻。
钱逸在无尽的绝望中，彻底放弃了抵抗。
一个时辰后，在临江城所有商家的见证下，一份资产转让契约被签订。
百草堂那块金字招牌被取下，换上了“西海钱庄”西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百草堂的所有产业，被张枫以一种近乎吞并的方式，尽数收入囊中。
他站在门口，看着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准备溜走。
“王师兄，何必走得这么急？”
王朗身体一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张师兄……”张枫走到他面前，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马扎和一个袖珍算盘，塞到他手里。
“王师兄，我看你骨骼清奇。
我这商行刚开业，门口总感觉少了点人气。
从今天起，每日巳时到酉时，你就坐在这门口，帮我数数，每个时辰，有多少人从我这门口路过。”
“这个修行法门，叫市场流量调研，对你以后感悟红尘人心，晋升内门，有天大的好处。”
让堂堂王家公子，当街坐着给人当门童数人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怎么？
王师兄不想接受我这份指点？”
张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愿意！
弟子愿意！”
王朗“噗通”一声跪下，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张枫满意地点点头，不再看他，抬头望向远处被云雾笼罩的青云宗。
临江城，只是一个开始。
他脑海中那冰冷的终端又浮现出一行小字：新手任务完成。
债务危机解除，完成原始资本积累。
综合评价：S+。
奖励：宗门贡献点体系建模权限开启。
张枫笑了。
“宗门的贡献点体系吗……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指数基金。”
他还是忘不了上辈子的“赌场”，这次他想当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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