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惊蛰。
...洛阳城的雨己经下了三天,细密的雨丝裹着料峭春寒,将青石板路浸得发亮。
苏砚缩在秘阁靠窗的角落,指尖捏着一枚细如牛毛的竹针,正小心翼翼地修补着一卷唐代残经。
窗外的雨打在雕花木棂上,淅淅沥沥的声响,成了秘阁里唯一的动静。
秘阁是皇家藏书之地,藏着历代流传的古籍珍本,寻常人不得入内。
苏砚能在此处当一名古籍修复师,全凭一手祖传的修复技艺——薄如蝉翼的纸页在他手中,经浆糊粘合、竹帘牵引,便能重归完整,连多年的褶皱都能熨帖如新。
他性子沉静,偏爱这秘阁的清冷,每日与泛黄的纸页、陈旧的墨香为伴,倒也自在。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
指尖的竹针几次险些戳破纸页,鼻尖萦绕的,除了熟悉的墨香,似乎还多了一缕若有似无的腥气,混杂在潮湿的雨雾里,若隐若现。
“苏砚,快些收拾,掌事说今日提前闭阁。”
门外传来同伴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听说西南隅出事了,官府己经封了街,让咱们早些回去。”
苏砚“嗯”了一声,放下竹针,将修复到一半的残经仔细收好。
他起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秘阁最深处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积满灰尘的紫檀木匣,是前几日从库房清出来的,据说年代久远,无人知晓里面装着什么。
许是那股莫名的腥气作祟,又或是冥冥中的牵引,苏砚竟迈步走了过去。
木匣上的铜锁早己锈蚀,轻轻一掰便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金银玉器,只有一本残破的古籍。
书页是罕见的青铜色,边缘磨损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己经断裂,露出里面暗金色的纹路。
封面没有书名,只刻着一个繁复的古篆,苏砚自幼研习古籍,竟也认不出那是什么字。
他伸手触碰,指尖刚贴上青铜书页,便猛地一颤——书页竟带着一丝温热,仿佛有生命般。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青铜书页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嗡嗡”的低鸣,暗金色的纹路瞬间亮起,如同活过来的藤蔓,在纸页上飞速蔓延。
苏砚想要缩回手,却发现指尖像是被黏住了一般,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体内,沿着经脉灼烧开来。
“呃——”他闷哼一声,浑身冷汗首流。
秘阁外,原本淅沥的雨声突然变得狂暴,狂风卷着雨丝拍打窗棂,发出“哐哐”的巨响。
紧接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兽吼划破长夜,那声音雄浑又狰狞,仿佛来自远古洪荒,震得整个秘阁都在颤抖。
苏砚猛地抬头,透过窗外模糊的雨幕,隐约看到西南方向的夜空,竟被一片诡异的暗红色笼罩,那股腥气愈发浓烈,几乎让人作呕。
“守书人……”一个苍老而缥缈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亘古的沧桑,像是从三千年的时光深处传来。
苏砚惊得瞳孔骤缩,西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三千年了……封印己裂……”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青铜书页上的暗金色纹路彻底绽放,一道青光从字里行间涌出,在他面前凝聚成一个白衣白发的虚影。
虚影身形模糊,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一股威严而悲凉的气息。
“饕餮出渊,蛊雕啼血……”虚影的目光落在苏砚身上,带着沉重的期许,“残卷待补,守书人,该启程了。”
苏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虚影,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青铜古籍。
书页上,原本模糊的字迹竟渐渐清晰,化作一个个他从未见过,却能瞬间理解其意的古字——那是山川的名字,是异兽的形貌,是封印的咒语。
他终于认出,这卷古籍,正是世人只敢在传说中提及的——《山海经》。
而指尖那灼烧般的痛感,正在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的烙印,如同纹身般,刻在了他的手腕内侧,形状与书页上的古篆一模一样。
窗外,兽吼再次传来,比之前更近、更狂暴。
雨幕中,似乎有巨大的黑影在蠕动,朝着秘阁的方向而来。
苏砚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古籍,掌心沁出冷汗。
他知道,从握住这本书的那一刻起,他平静的人生,己经彻底结束了。
前路是未知的山海,是喜怒无常的异兽,是即将崩塌的封印。
而他,苏砚,成了这三千年里,唯一的守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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