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通知书被烧那天，她穿着我的白裙子去了师范大学

二十年前，我是县里的状元，前途一片光明。可一张烧毁的录取通知书，

让我的人生坠入谷底。我去了北京，在最混乱的地下室里住过，为了一个老师的职位，

把头低进尘埃里。我结了婚，生了子，又离了婚，像个失败者一样，带着儿子回到老家。

直到我在母校的光荣榜上，看到了我的名字。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

顶着“市优秀教师”、“学科带头人”的头衔。她也叫程榆。她是我曾经的邻居，

如今是副县长的千金。那一刻，我全明白了。我的前夫以为我是一个被北京淘汰的普通女人。

我的邻居们以为我是一个高考失利的可怜虫。副县长一家以为他们的秘密，

会永远埋在二十年的灰烬里。他们都错了。我平静地拨通了一个北京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

曾是我学生的家长，也是唯一一个看穿我的人。他说：“程老师，需要我做什么？

”我说：“我想要回我的人生。连本带利。”一场二十年的债，该清算了。这一次，

我不会再把刀递给别人。1.回到原点我叫程榆，三十八岁，离婚，带个儿子。

从北京回来那天，小县城正下着雨。我没让任何人来接。拖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

领着儿子方远，站在灰蒙蒙的站台上。方远仰头问我：“妈妈，这里就是你的家吗？好破。

”我说：“是啊，比北京是破了点。”何止是破了点。空气里都是煤灰和湿土混杂的味道，

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二十年，这个县城好像被时间忘了。我也快忘了。我前夫方建明，

是个地道的北京人。我们离婚那天，他坐在宽敞的明厅里，指着我的鼻子说：“程榆，

你别不知好歹。没有我，你现在还在通州哪个地下室里给人刷盘子呢。

”“北京不是你这种小地方的人能待的。你骨子里的那股穷酸劲儿，改不了。”“拿着钱，

带孩子滚回你的小县城去，别再异想天开了。”他嘴里的“钱”，是五十万。

一套北京学区房的价钱，大概够买个卫生间。我没跟他吵。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把离婚协议签了。他大概觉得我麻木了，或者被吓傻了。他不知道，在我心里，

他早就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跟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我用这五十万，

在县城最好的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三室一厅，比在北京那个鸽子笼大多了。方远很高兴，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跑来跑去。我开始收拾东西。把从北京带回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

一一摆好。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奖杯。“北京市朝阳区民办教育机构年度最佳教师”。

这是我唯一带回来的，和过去有关的东西。方建明不知道这个奖。在他眼里，

我就是一个不知名小破辅导机构的普通老师。他儿子的成绩，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从全班倒数，到考上人大附中。他只觉得是他儿子聪明，是他方家的基因好。

我把奖杯放在书柜最不起眼的一格。就像把那段北京的岁月，也一起封存起来。接下来，

得考虑生计。我只会教书，也只爱教书。我想在附近开个小小的辅导班。

先从教几个孩子开始。我需要去我曾经的母校，县一中附近看看。那里学生多。第二天，

我把方远暂时托付给邻居，一个人去了县一中。学校还是老样子，红砖墙，铁栏杆。

门口有个巨大的宣传栏，贴满了优秀校友和优秀教师的照片。我站住了脚。

目光被其中一张照片牢牢吸住。照片上的女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烫着精致的卷发，

笑得很得体。下面的介绍写着：程榆，市优秀教师，县一中英语学科带头人。程榆。

和我一模一样的名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但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母校的宣传栏上，还是让我觉得有点怪。我凑近了些，

仔细看那张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皱着眉头想了很久，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记忆深处浮了上来。是她。我高中时的邻居。

她家当时就住在我家隔壁的平房。她爸好像是在教育局工作的，一个小科员。她叫什么来着？

好像不叫程榆。我记得她叫程小娟，或者程小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成绩也很普通，

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她怎么会……成了县一中的名师？还叫程榆？

一种荒谬的感觉，像冰冷的蛇，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我掏出手机，对着那个宣传栏，

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我转身就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插在口袋里的手，

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肉里。2.灰烬里的名字回到家，我把方远接了回来。给他做了晚饭，

陪他看了会儿动画片，哄他睡着。然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黑暗里，点开手机里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刺眼。程榆。这个名字，曾经是我的骄傲。二十年前，高考成绩出来，

我是我们县的理科状元。分数高出清华线十几分。但我没报清华。我报了北师大，

我唯一的志愿。我从小就想当老师。我爸妈都是农民，他们不懂，但他们支持我。

全家人都为我高兴。那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几天。然后，就是等录取通知书。等啊等。

和我同分的，报了其他学校的同学，都陆陆续续收到了。只有我，什么也没等到。我爸急了，

托人去县招生办问。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他说，招生办的人查了，

说根本没有我的录取档案。说我可能，根本就没被录取。这不可能！我的分数，我的志愿，

白纸黑字。我疯了一样往招生办跑。那天也下着雨，我摔了一身的泥。接待我的，

是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他很不耐烦地在电脑上敲了敲，然后把屏幕转向我。“你自己看，

没有，就是没有。”“姑娘，高考这事，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档案丢失，或者系统错误，

每年都有那么几例。”“算你倒霉。复读吧。”他说得轻描淡写。我感觉天都塌了。我不信。

我给我报考的北师大招生办打电话。那个年代，电话很难打。我跑到镇上的邮局，

排了半天队，才接通。对面一个温柔的女声，很耐心地帮我查了。她说：“程榆同学是吧？

我们这边显示，你的录取通知书，半个月前就已经通过邮政EMS寄出去了。

”她还把EMS的单号报给了我。我疯了一样冲到县邮政局。负责派送我们那一片的邮递员，

是我家一个远房亲戚。他看到我，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那封信，送到了。

是我邻居，程家那个女孩，签收的。她说我是她姐姐，当时我不在家，她就代收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冲回家，冲到隔壁程家。开门的就是那个女孩。我记得那天，

她穿着一件崭新又漂亮的白色连衣裙。我问她，我的通知书呢？她一脸无辜地说，

什么通知书？没见过啊。她妈也从屋里出来，把我往外推。“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我们没见过你的东西！”我当时就像疯了一样，想冲进去找。她爸，

那个在教育局上班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叫程振华。他看着我，眼神很冷。他说：“程榆，

东西丢了，应该去找邮局，来我们家闹什么？”“再不走，我报警了。”那天晚上，

我爸妈带着我，又去了一趟。好话说尽。他们家，门都没开。隔着门板，

我听到里面有撕纸的声音。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我爸气得踹了一脚门，门没开，

他自己的手倒肿了。后来，我们报了警。警察来了，和稀泥。说没有证据，人家不承认，

他们也没办法。那年夏天，我大病一场。整个人都烧糊涂了。等我好起来，大学已经开学了。

我的人生，在那一年，被烧成了灰。我没脸复读。第二年春天，揣着家里凑的几百块钱，

我一个人去了北京。我对自己说，程榆，你没大学上，但你一样能当老师。

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这些往事，我以为我早就忘了。可现在，看到照片上那个女人的脸。

那些被烧成灰的记忆，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拼凑了起来。程小娟，程小玉……不，

她现在叫程榆。她爸，程振华。我打开县政府的网站，领导介绍一栏，找到了他的名字。

副县长，程振华。分管教育、文化、卫生。二十年，他从一个小科员，爬到了副县长的位置。

而他的女儿，偷了我的名字，偷了我的大学，现在是县一中的名师。真好啊。他们一家人，

过得真好啊。我关掉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自己的脸。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县城的灯火稀稀拉拉。我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一个我存了很久，但从没打过的号码。响了三声，那边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喂？

”“裴先生，你好，我是程榆。”“……程老师？”对方似乎有些意外。“是我。”我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3.一把看不见的刀裴川。这个名字，在北京的家长圈里，是个传说。

他儿子裴望，曾经是我的学生。一个沉默寡言，但智商极高的男孩。裴望刚转到我这里时，

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不跟人交流，拒绝一切考试。他之前的学校和辅导机构，

都拿他没办法。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教他任何知识。我只是每天陪他看书，

跟他聊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从天体物理，到古典哲学。我发现这孩子，

懂得东西远超同龄人。他不是学不会，他是不屑于学学校里的那些东西。后来，

我为他设计了一套全新的学习方案。把课本知识，揉碎了，嵌在他感兴趣的领域里。半年后，

裴望参加了摸底考。全区第一。从那以后，裴川成了我辅导班的常客。但他从不来接孩子。

每次都是一个司机，一个助理。他本人，我只见过三次。第一次，是裴望入学时，

他来跟我谈。他坐在我对面，穿着简单的衬衫，但气质很不一样。他没谈钱，也没谈成绩。

他只问我：“程老师，你觉得，教育的本质是什么？”我当时回答：“是唤醒，不是灌输。

”他听完，看了我很久。然后说：“我儿子，交给你了。”第二次见面，

是裴望拿到人大附中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约我喝茶。递给我一张卡。“程老师，这是谢礼。

”我没收。我说：“裴先生，学费我已经收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他也没坚持，

把卡收了回去。他说：“程榆，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说这话时，很平静，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当时只是笑了笑，没当回事。我一个普通老师，能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第三次，

就是我决定离开北京，跟他告别。他只说了一句：“想好了？”我说：“想好了。

”他说：“也好。那个家，不值得。”我当时很惊讶，他竟然知道我家里的事。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建明那个圈子，不大。”然后，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永远有效。”现在，我拨通了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裴川的声音很冷静。“程老师，你说。”我深吸一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

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了一遍。从二十年前的高考，到今天在宣传栏上看到的一切。

我没有加任何情绪化的词语。只是陈述事实。我说完，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然后，我听到他说：“我明白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二十年前，我们县招生办、邮政局、北师大的所有相关档案和记录。

我还需要程振华，从科员到副县长的所有履历，以及他女儿，现在也叫程榆，她的人生轨迹。

”“我需要知道，这一切，是怎么操作的。”我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没问题。”裴川说，“三天。三天之内，所有资料会发到你邮箱。”“程老师，

”他顿了顿，“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说，

“但不是通过吵闹，或者上访。”“我要一把刀。一把看不见的刀。一刀一刀，

把他们偷走的东西，全都割回来。”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好。”“程榆，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挂了电话，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

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镜子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脸色苍白，

眼神里是压抑了二十年的火。这火，今天，终于找到了出口。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

扯出了一个笑容。程振，程振华。游戏，开始了。4.第一份“礼物”三天后，

我的邮箱里收到一个加密文件。发件人是匿名的。我知道是裴川。我把方远送到我妈家，

然后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文件很大，内容详尽到令人发指。裴川的能力，远超我的想象。

里面有二十年前北师大的录取名单红头文件扫描件。我的名字，程榆，身份证号，准考证号，

清清楚楚地在上面。还有那张EMS快递单的存根照片。签收人那一栏，

龙飞凤舞地签着“程榆”两个字。但笔迹，稚嫩又刻意模仿，和我自己的完全不同。

最关键的，是一份被标记为“绝密”的学籍档案更改申请表。申请人，程振华。申请理由是，

女儿曾用名程小玉，现正式更名为程榆，因户籍系统更新延迟，

导致高考报名信息与新身份证姓名不符，申请将录取信息中的身份证号，更改为他女儿的。

下面附着伪造的户口本复印件，和我“亲笔签名”的委托书。

还有一张盖着县教育局公章的证明。所有手续，一应俱全。原来，

他们不是简单地偷了我的通知书。他们是把我的人生，从根上，挖走了，

然后嫁接到了她身上。好一招偷天换日。除了这些，还有程振华二十年的升迁之路。

每一次提拔的关键节点，都伴随着一些不大不小的“项目”。比如，某某学校的翻新工程，

某某教学设备的采购。账目做得干净漂亮。但裴川的人，把所有资金的流向，

都摸得一清二楚。每一笔回扣，每一个用来走账的壳公司，每一张用来送礼的发票。

密密麻麻，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程振华，就是坐在网中央的那只蜘蛛。他的女儿，

那个假的程榆，大学毕业后，没有经过任何正规招聘，直接被“人才引进”，进了县一中。

一路绿灯，评优，晋级，当上学科带头人。她的所有荣誉，论文，公开课，

背后都有程振华运作的痕跡。甚至，她有几篇获奖论文，是我高中时写的习作，

发表在校刊上的。她连改都懒得改，直接换了个名字就拿去用了。我把所有资料，

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原来，我这二十年的挣扎，

痛苦，不甘。都建立在这样一个肮脏的谎言之上。他们一家人，踩着我的尸骨，功成名就，

心安理得。我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那把看不见的刀，渐渐成形了。

它需要一个开刃的仪式。我给程振华，准备了第一份“礼物”。我用一个新注册的匿名邮箱，

把他其中一笔最小的，也是最早的贪腐证据，发给了市纪委的公开举报邮箱。

那是在他刚当上教育局一个小主任时，收的一笔三万块钱的设备回扣。金额不大，年代久远。

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他睡不着觉。就像温水煮青蛙。水温，要一点一点地升高。

我不想让他一下子就死掉。我想让他活在恐惧里。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建立的一切，

如何在我手里，一点一点，化为齑粉。做完这一切，我去我妈家接方远。我妈看我脸色不好，

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就是有点累。她叹了口气。“小榆，你也别太要强了。一个女人，

带个孩子不容易。”“要不，我托人给你介绍个对象？”我笑了笑，摇摇头。“妈，不用了。

我现在，只想把方远带好。”把债，讨回来。后半句，我没说出口。

5.鱼儿上钩了“礼物”送出去一个星期，县城里，风平浪静。

程振华依旧每天出现在县电视台的新闻里。去这里视察，去那里开会，一脸官样文章。

假的那个程榆，也依旧是县一中的名师。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我知道，水面之下，

已经有了暗流。我开始着手准备我的辅导班。租场地，办执照，印传单。

我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不叫程榆，叫“陈老师”。我的辅导班，就叫“启明学堂”。

取“启迪智慧，照亮明天”的意思。也是为了纪念我那个没出生的，叫“程明”的未来。

开业第一天，一个学生都没有。我很耐心。每天，我就在那个小小的教室里，备课，看书。

我相信，好的东西，不怕巷子深。一周后，第一个学生来了。是一个邻居家的孩子，上初二，

英语成绩一塌糊涂。她妈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他送了过来。我给他做了一次摸底测试。

然后，用了一个小时，给他讲了一个语法点。用的是我独创的方法。那个男孩，

眼睛越来越亮。他说：“陈老师，我从来不知道，英语可以这么学！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你会彻底明白的。”口碑，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一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