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的记忆,是朦胧的。
婚礼那天,爸开着他那台老爷车去举办婚礼的酒店。
酒店的外观低调奢华,带着中式的华贵。
走进酒店,爸妈就忙着与几个多年未见的亲戚聊了起来,于是我就在宴会厅外面游荡。
走到宴会厅外一个角落时,突然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下身有些濡湿的感觉,我顿感不妙。
我的初潮在初二上学期,我经期不规律,总是来的没有防备,但所幸我常背的小挎包里总备着些。
我西处寻找卫生间,但寻找无果。
我继续往前走,看到前面走廊角落处有道门,想着兴许穿过那扇门走到另外一边会有。
我走近,然后推开,却发现是楼梯间。
楼梯拐角处有个人。
他似乎没想到有人会过来,抬起头看向了我。
他在抽烟,在角落里被淡灰色的烟雾萦绕。
但我还是能依稀看见他的脸。
有些上挑的眉毛下有一双淡漠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薄薄的唇轻抿着烟。
我不可抑制地被他吸引,同时也迅速反应过来感到些尴尬。
我转过头,打算出去。
但我用力好几次都推不开那扇门,楼梯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我推门的窸窣声。
我继续尝试推门,角落里终于传来一声轻笑声。
“那半边门锁了,你要推另外那边。”
他的声音清澈,又带了些吸烟后的低沉。
我心跳急促,推开另一边门就打算走出去。
还没等踏出门,角落里又传来他的声音。
“等等,妹妹,你的……裙子脏了。”
我愣了一下后,迅速地说了声谢谢,逃似的跑了出去。
我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走了一圈才终于发现卫生间。
我走了进去,回头看裙子,果然有片红色印记,好在是纱裙,擦了几下,几乎就没有什么痕迹了。
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粉色裙子上有片淡淡的暗红印记。
卫生间里有面很大的镜子,我抬头看向镜子里的我。
这是我第一次对我这个身边人都很满意的蘑菇头产生了些抵触。
从洗手间出来,我走回宴会厅,看到妈走进宴会厅的一个房间里,我随后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化妆间,表姐正端坐在化妆镜前,旁边是姑母,她也正轻闭着眼任化妆师在脸上摆弄。
妈手里拿着红包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出声,只是坐在角落的沙发里静静地等待着。
我看到表姐从化妆镜里扫了坐在角落的母亲一眼,然后就继续把目光投向手机了。
不知等了多久,一阵轻快的脚步打破了这个安静的空间。
“陈嘉妍,你这穿上婚纱整个人都不一样啊。”
一个穿着黑色西裤身影从我面前掠过,我抬头看,发现是刚刚在楼梯间的男人,我的心不可抑制地又开始跳动起来。
“陈承?
你不在新郎那边待着来我这凑什么热闹。”
万年冰山脸的表姐脸上居然变得生动起来,也许,这才是她平日里与她合得来的人相处时的状态。
姑姑听到动静,终于睁开了眼,终于发现了端坐在角落里的我们。
妈赶紧拿着红包向前。
妈跟姑母客套了几句之后就拉着我出去了。
正好这时候表姐的几个伴娘进来,与我和妈两人在化妆间门口碰上,我给几个伴娘让开了路。
妈和我说她要去趟厕所,让我在门口这等她,然后我就待在化妆间的门口,正低着头手指无聊地扯着我身上的纱裙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化妆间突然传来声音。
“嘉妍,刚刚那是谁啊,怎么穿的这么土啊,那个头发跟个蘑菇似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留这种发型。”
然后是一阵笑声。
我在门外听到这番话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手指紧紧攥着那条粉色纱裙。
“人家妹妹年纪小还在上学才留这种发型,多天真阳光啊,我看你们是年纪大嫉妒人家了吧。”
是那个楼梯间里的声音。
“切,反正这么土的真是没见过,那个蓬蓬裙,我小时候也***啊。”
“你管人家穿什么。
反正我觉得挺可爱的”是他,在我最敏感最不知所措的年纪,为我说了几句话。
也是这几句话让我记了他一年又一年。
婚礼进行的时候,司仪在台上娓娓道来表姐与表姐夫在国外旅行时相识相知最后相恋的故事,第一次,我在那个一向淡漠的表姐脸上看到如此浓重的情绪。
爱情对一个人的影响,应该是很大的吧,那时的我这样想着。
婚礼的压轴表演,我又看到了那个在楼梯间的身影还有那个化妆间里那个声音的主人。
即使灯光让他的五官更显朦胧,只余一个侧脸的剪影,但我仍然认出了他。
我抑制自己的目光,看似专心地吃着饭。
心里有些东西却要呼之欲出。
我只是悄悄地记住了司仪介绍表演嘉宾时他的名字——陈承。
那个贯穿我整个少女时代的名字,但只见过两次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