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像奖颁奖典礼后台。林溪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任由造型师为他做最后的整理。
他身上是一套浅米色的西装，面料昂贵，做工精致，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气质温润。
这是他经纪人兼“金主”，影帝顾晏亲自为他挑选的——因为顾晏那位已故的白月光苏言，
最偏爱这种温柔无害的色系。“好了，林溪老师，完美。”造型师退后一步，
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林溪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张与苏言有七分相似的脸，
在精心修饰下，几乎能以假乱真。他扯了扯嘴角，
镜中人也回以一个无可挑剔的、苏言式的柔和微笑。心底却是一片麻木的冰凉。“顾哥呢？
”他轻声问身边的助理。助理还没回话，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顾晏走了进来。
他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丝绒礼服，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岁月的沉淀让他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增添了成熟男性的深邃魅力，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此刻没什么表情，唯有看向林溪时，眼神里带着一丝惯常的审视。他走到林溪面前，
目光落在他颈间那条略显花哨的领带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换掉。”他声音低沉，
不带丝毫暖意，“苏言从不系这种轻浮的颜色。
”他身后跟着的助理立刻递上另一个丝绒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沉稳，
低调，是苏言惯有的风格。林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随即顺从地解下刚系好的领带，接过那条深蓝色的，熟练地在自己颈间打了一个温莎结。
整个过程，顾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展出的、必须符合他所有心意的艺术品。“走吧，该入场了。
”确认林溪身上再无一丝“不合规矩”的痕迹，顾晏才淡淡开口，率先转身。
林溪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如同过去三年里的每一次公开亮相。
镁光灯在他们踏上红毯的瞬间疯狂闪烁，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大部分是冲着顾晏去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给他的。“林溪！看这里！”“小溪今天好帅！
”“啊啊啊他和顾影帝站在一起好养眼！”然而，在这些声音中，
总夹杂着一些不那么和谐的窃窃私语，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看，果然又是这种风格，
跟苏言好像……”“没办法，谁让他是靠这个上位的呢？”“赝品就是赝品，
气质还是差了点……”林溪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指甲却深深陷进了掌心。赝品……这个词，
他听了整整三年。颁奖礼正式开始，流程冗长。当念到“最佳新人奖”时，
大屏幕上出现了林溪的脸。他凭借在一部文艺片里的配角提名，那部戏，
也是顾晏为他挑选的，角色类型与苏言出道时饰演的角色如出一辙。
“获得本届金像奖最佳新人奖的是——林溪！恭喜！”掌声雷动。
林溪在短暂的恍惚后站起身，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顾晏。顾晏只是微微颔首，
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于“验收合格”的意味。他走上台，
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奖杯，冰凉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站在话筒前，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背诵早已烂熟于心的感谢词。然而，
台下一位以犀利著称的媒体人却抢先一步高声提问：“林溪，获得这个奖项，
很多人都说你是沾了‘小苏言’这个头衔的光，你自己怎么看？
你觉得是顾晏先生对你的‘塑造’更重要，还是你自身的努力更重要？”一瞬间，
全场的目光，包括直播镜头，都聚焦在他脸上。这个问题尖锐得像一把刀，
直直捅向他最脆弱的软肋。他感到喉咙发紧，准备好的词句卡在喉咙里。
他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顾晏的方向，希冀能得到一丝解围或鼓励。可顾晏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眼神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仿佛在说：“按我教你的说。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林溪。他握着奖杯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我……”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很感谢顾先生……他给了我很多……指导。”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
“也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我会……继续努力。”他最终没能说出“塑造”二字，
也没能否认那个如影随形的标签。他像一个提线木偶，在万众瞩目下，
演完了一场名为“感恩的替身”的戏。回到后台，刚才在台上的强撑瞬间瓦解。
林溪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顾晏走到他面前，阴影将他笼罩。
“临场反应还是太差。”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评判，“如果是苏言，
他会处理得很得体，既不会得罪媒体，也能恰到好处地展现风度。”又是苏言。林溪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个他爱了三年，却也让他痛苦了三年的男人。灯光下，顾晏的轮廓完美得不真实，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出的从来不是他林溪，而是另一个人的影子。“顾晏，”他声音沙哑，
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我能不能……以后接一些不一样的角色？
”顾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一样的角色？比如？”“比如……一些更有挑战性的，
不那么……温润的。”林溪试图描述。“不必了。”顾晏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你只需要演好‘他’就够了。不要好高骛远，也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他抬手，
轻轻拂过林溪额前一丝不听话的碎发，动作看似温柔，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记住，
你能有今天，是因为你像他。离开了这个前提，你什么都不是。”那一刻，
林溪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细密的，无声的，却痛彻心扉。
第二章回到那个被称为“家”，实则更像一个精美囚笼的公寓，林溪感到一阵窒息。
这里的装修风格是完全按照苏言的喜好来的，极简，性冷淡风，以黑白灰为主色调，
摆放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现代艺术雕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香薰味道，
也是苏言生前最喜欢的。他曾试图在这个家里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半年前，
他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摆了一盆自己很喜欢的、生机勃勃的绿萝。那抹鲜亮的绿色，
曾给这个冰冷的空间带来过一丝短暂的暖意。但第二天他拍戏回来，那盆绿萝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盆被精心养护的、与苏言某幅画作背景里一模一样的白色百合。
顾晏当时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但那种无声的驱逐和否定，
比任何责骂都让人难受。他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璀璨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却照不亮他内心的晦暗。
“最佳新人……”他低声自语，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这个奖项，
与其说是对他演技的肯定，不如说是对顾晏“造星”能力的肯定。所有人都认为，
他是走了天大的运，才能被顾晏看中，成为“苏言”的替代品。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模仿另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揣摩他的喜好，
甚至连微笑的弧度、走路的姿态都要反复练习。顾晏会给他看苏言生前的影像资料，
然后冷静地指出他的不足：“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得更深一些。”“他走路时，
肩膀不会这么僵硬。”他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逐渐迷失了自我。有时候对着镜子，
他甚至会恍惚，镜子里的人，究竟是林溪，还是一个名为“苏言”的幽灵？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是顾晏回来了。林溪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脚步声在身后停下，
顾晏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不容置疑：“明天上午九点，和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南山墓园。”顾晏的语气平淡，“明天是苏言的忌日。
”林溪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一紧。每年的这一天，都是他最难熬的日子。
他不仅要陪着顾晏去祭奠那个他从未谋面、却如同梦魇般笼罩着他全部生活的人，
还要在顾晏的要求下，穿上苏言最喜欢的衣服，带上苏言最喜欢的花，以“苏言”的样子，
去祭奠苏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亵渎？对他，也是对逝者。
“我明天……上午有个剧本围读。”林溪试图挣扎。那是一个他偷偷接触的小成本网剧，
角色很有挑战性，一个底层的小混混，与苏言的形象天差地别。他很想去。“推掉。
”顾晏的命令简短而有力，他甚至没有问是什么剧本。“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
”他走到林溪身边，拿走他手中的酒杯，目光落在他因为喝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顾晏看着他，
声音低沉，“站在领奖台上，你就是‘他’的延续。你不该露出那种怯懦和犹豫。
”林溪猛地转过头，眼眶微红：“顾晏，我是林溪！我不是苏言！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反抗。顾晏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他一把扣住林溪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林溪痛得蹙起了眉。“记住你的身份，林溪。
”顾晏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我，你现在可能还在哪个剧组跑龙套，住着地下室，
为了一日三餐发愁。是我给了你现在的一切。你能回报我的，就是好好扮演你的角色。
”他凑近林溪，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说出的话却如同淬毒的利刃：“不要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包括……在我心里取代他的位置。”说完，他松开手，转身走向书房，
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烦。林溪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下巴处还残留着被钳制的痛感。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却没有任何声音。取代？他何曾敢奢望取代？
他只是……只是想做回自己而已。就连这么一点点微小的愿望，在顾晏看来，
都是不可饶恕的僭越。他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
却无法给这个冰冷的家，也无法给他冰冷的心，带来一丝一毫的温度。第三章第二天，
林溪还是被迫推掉了那个剧本围读，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色西装，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
跟着顾晏来到了南山墓园。天气阴沉，细雨霏霏，更添了几分哀戚。
苏言的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照片上的青年眉眼温柔，笑容干净，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美好。
林溪看着那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平心而论，苏言长得确实很好看，
是那种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如果他还在世，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可惜，没有如果。
顾晏在墓前站了很久，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悲伤。
他低声对着墓碑说着什么，声音轻得林溪听不清。但那种专注而深情的姿态，
是林溪从未在他身上得到过的。林溪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如同一个真正的、沉默的影子。不知过了多久，顾晏终于转过身，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但看向林溪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满。“站姿不对。”他冷声道，
“苏言不会像你这样，带着一种畏缩的感觉。”林溪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酸涩，
努力挺直脊背，调整自己的姿态。“花。”顾晏示意。林溪上前，将那束百合轻轻放在墓前。
“角度不对，重新放。”顾晏的要求近乎苛刻。林溪默默地调整了好几次，
直到顾晏勉强点头。祭奠的过程短暂而压抑。离开墓园时，雨下得更大了。
司机将车开到路边，顾晏率先上了车，林溪跟在他身后，裤脚被溅起的雨水打湿，
冰凉地贴在皮肤上。车内气氛沉闷。顾晏一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侧脸线条冷硬。忽然，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溪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你最近，
是不是私下接触了李牧导演的剧组？”林溪心里一紧。李牧导演就是那个小成本网剧的导演，
以挖掘演员潜力和拍摄风格犀利著称。他确实通过一个朋友的关系，去试镜了一个角色，
一个完全打败他以往形象的、在底层摸爬滚打的硬汉角色。这件事他做得很隐秘，
没想到还是被顾晏知道了。“……是。”他知道瞒不过，只能承认，
“我觉得那个角色很有挑战性，我想试试。”“试试？”顾晏转过头，目光如炬，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知道那是什么角色吗？一个满口脏话、在泥地里打滚的混混！
你觉得你适合吗？或者说，你觉得‘他’会演这种角色吗？”又是“他”！
林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支撑着他抬起头，直视着顾晏的眼睛：“顾晏，
我不是苏言！我有权利选择我想演的角色！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权利？
”顾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林溪，别忘了你的合同。
你所有的演艺活动，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我能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也能让你一无所有。
”他逼近林溪，眼神危险：“我最后说一次，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的路，
我已经为你规划好了。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安排，演好那些适合你的、符合你‘形象’的角色。
否则……”他没有说完，但话语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林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那双他曾经深深迷恋的眼眸里，此刻只有冰冷的控制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忽然觉得，
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他曾经以为，顾晏至少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哪怕只是喜欢他这张像苏言的脸。可现在他明白了，在顾晏眼里，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必须绝对服从的所有物，
一个用来寄托哀思的、有体温的玩偶。心，在这一刻，彻底凉了。他不再争辩，
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断滑落的雨滴。无声的抵抗，在密闭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顾晏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心头莫名闪过一丝烦躁。以前的林溪，虽然也会偶尔流露出委屈，
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用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沉默来对抗他。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让他非常不悦。第四章与顾晏发生冲突后，林溪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顾晏似乎忙于一个新项目的筹备，很少回家，对他的“管教”也暂时松懈了一些。
但林溪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顾晏绝不会轻易放弃对他的控制。
他并没有放弃那个网剧角色。在好友兼新任经纪人周姐的帮助下，
他偷偷地与李牧导演保持着联系。周姐是圈内有名的硬骨头，业务能力强，且极其护短，
她早就对顾晏将林溪当成替身的做法不满，如今全力支持林溪寻求突破。这天，
顾晏难得回家早一些。他走进客厅时，林溪正窝在沙发角落里看剧本，
是顾晏给他接的一个新电影，又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角色，设定与苏言有八成相似。
顾晏的目光在客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林溪身上，眉头微蹙。“茶几上那本《电影艺术》呢？
”他问。那是苏言生前最喜欢看的杂志，虽然早已停刊，但顾晏收藏了所有期号，
并要求放在客厅固定位置。林溪从剧本中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随即想起：“哦，
昨天周姐来，看到那本杂志有些旧了，帮我收进书房杂志架了。”事实上，是周姐看不下去，
故意收起来的。但林溪不敢这么说。顾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压力。
“我……我只是觉得放在那里有点碍事……”林溪试图解释。“放回去。”顾晏打断他，
语气不容置疑，“原封不动地放回去。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
不准任何人动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尤其是与苏言有关的东西！”他的目光如同实质，
狠狠钉在林溪身上，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怒意。
林溪看着他因为一本旧杂志而大发雷霆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
在这个家里，连一本杂志的位置都比他有分量。他默默地起身，去书房找到那本杂志，
小心翼翼地放回茶几的固定位置，连角度都调整到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做完这一切，
他站在原地，看着坐在沙发上，面色稍霁的顾晏，忽然觉得无比疲惫。“顾晏，
”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结束吧。
”这句话在他心里盘旋了太久，此刻终于说了出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顾晏正准备拿起杂志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溪，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以及一种被冒犯的冰冷。“你说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我说，
我们结束吧。”林溪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坚定了一些，“合约，
还有我们之间这种……畸形的关系。我都想结束了。”顾晏猛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向林溪逼近。他一把抓住林溪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结束？”顾晏冷笑，眼底翻涌着怒意，“林溪，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忘了你是怎么爬到今天的位置的？是我给了你一切！
现在你说结束就结束？”“你给我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林溪挣扎着，
试图甩开他的钳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想要的是堂堂正正地做林溪，不是做任何人的影子！顾晏，你看着我！你仔细看看，
我到底是谁？！”他几乎是嘶吼着问出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顾晏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激烈情绪震了一下，动作有瞬间的停滞。
他看着林溪盈满泪水的眼睛，那张与苏言相似的脸上，
此刻充满了独属于林溪的痛苦、挣扎和绝望。这张脸，依然像苏言，但内核，却截然不同。
苏言永远不会这样失态，永远不会用这种带着恨意的眼神看他。这一刻，
顾晏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大的怒火覆盖。林溪的反抗，
在他看来是彻底的背叛。“你是谁？”顾晏的声音冰冷刺骨，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刀，
凌迟着林溪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一个替代品。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想结束？可以。”他猛地松开林溪，因为惯性，林溪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顾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冷酷：“把你得到的一切都还回来！你的名声，
你的资源，你账户里的每一分钱，都是靠‘小苏言’这个头衔赚来的！只要你敢走出这个门，
我会立刻动用一切手段封杀你，我会让全行业都知道你林溪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倒要看看，离开我，你还能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活下去！”这番绝情的话，像一盆冰水，
将林溪从头浇到脚。他脸色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看着顾晏，
看着这个他爱了三年，付出了全部真心的男人，此刻如同一个冰冷的魔鬼，用最恶毒的语言，
扼杀他最后一丝希望。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真的如此不堪，如此……一文不值。心，死了。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爱恋，在这一刻，彻底化为灰烬。
林溪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怆。他抬起手，用力擦掉眼角的泪水，再抬起头时，
眼神里一片沉寂的空洞，再也没有了丝毫波澜。“顾晏，”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会后悔的。”说完，他不再看顾晏一眼，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门口。没有争吵，
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家”。顾晏看着他决绝的背影，
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慌乱再次涌起，甚至比刚才更甚。他几乎要开口叫住他，
但长久以来的高傲和掌控欲，让他死死地闭上了嘴。他就不信，离了他，林溪能有什么出息！
他迟早会认清现实，像以前一样，乖乖地回到他身边！“砰”的一声轻响，门被关上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顾晏一个人，站在原地。空气中，
似乎还残留着林溪身上那股淡淡的、与他常用的、和苏言一样的冷冽香薰不同的，
带着一丝暖意的清新气息。顾晏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越来越浓重的不安。
第五章林溪离开得决绝，
只带走了几件属于自己的常穿衣物和那个被他私藏起来的、与网剧相关的文件夹。
他没有回父母家，暂时住进了周姐安排的公寓。周姐看着他苍白但异常平静的脸，
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与顾晏解约的过程，
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和难堪。顾晏似乎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不仅在违约金上狮子大开口，
还动用关系向各大电视台、制作公司施压，明里暗里地封杀他。一时间，
原本那些冲着“顾晏情人”和“小苏言”名头来找他的合作，全部消失无踪。
网络上也开始出现大量黑通稿，说他忘恩负义，翅膀硬了就想单飞，演技差还耍大牌，
甚至暗示他私生活混乱。曾经追捧他的粉丝，有一部分转而攻击他。他仿佛一夜之间，
从云端跌落泥沼。但林溪没有退缩。在周姐的据理力争和巧妙周旋下，
他们最终支付了一笔堪称天价的违约金，彻底与顾晏和星晏传媒割裂。
这笔钱几乎掏空了他这三年的所有积蓄。“值得吗？
”周姐看着他签解约协议时微微颤抖的手，忍不住问。林溪抬起头，
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值得。用这些钱，买回我的自由和名字，很值。”他现在，
是真正的林溪了。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也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解约风波闹得沸沸扬扬，
自然也传到了李牧导演耳朵里。出乎意料的是，李导非但没有因此放弃他，
反而亲自给他打了电话。“林溪，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李导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说实话，我欣赏你的演技灵气，更欣赏你现在的勇气。
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听话的傀儡，缺的是有血有肉、敢打破枷锁的演员。”“导演，
我……”林溪喉咙有些哽咽。“别废话了。”李导打断他，
“《燎原》这个角色注：即前文提到的网剧《荒野》，正式立项名为《燎原》，
我给你留着。但我要提醒你，这个角色很苦，需要你完全抛下过去的一切。如果你准备好了，
明天就进组报到，我们在西北荒漠等你。”“我准备好了！”林溪毫不犹豫地回答，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觉得，前路虽然艰难，
却充满了希望。而另一边的顾晏，日子也并不好过。林溪离开后，
偌大的公寓变得空前寂静和冰冷。他习惯了回家时看到那个安静等待的身影，
习惯了他准备好的温水，习惯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与苏言不同的清新气息。现在，
什么都没有了。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总会不自觉地在搜索框里输入“林溪”的名字。
看到他支付巨额违约金，看到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诋毁，他心中并没有预期的快意，
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他甚至亲自出手，压下了一些过于恶毒的黑料。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并非心疼林溪。直到有一天，
他在一个业内小范围的饭局上，遇到了李牧导演。酒过三巡，有人提起林溪，
语气不乏幸灾乐祸：“听说那小子现在跑去拍李导的网剧了？还是在西北吃沙子？
真是自甘堕落。”顾晏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李牧导演闻言，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