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后，太阳偏西，山风渐凉。
青河镇外的小山村安静得很。
村后有一片密林，林边是放牛坡。
七岁的林寒正赶着牛往回走。
他穿一件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脚上是草鞋。
皮肤晒得发黑，身形瘦小。
帮家里放牛这是他每天要做的事。
今天牛群吃草慢，他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心里有点急，怕回去晚了挨骂。
牛绳握在手里，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路。
忽然听见前面林子里传来声音。
是金属碰在一起的声音，还有低吼。
从斜前方二十步远的灌木丛里传出来。
林寒停下脚步。
心跳快了些，手心出了汗。
他没见过这种场面。
但知道那不是砍柴人，也不是猎户。
他把牛绳绑在树桩上，蹲下身子，沿着草丛边缘慢慢往前爬。
枯草划过手臂，轻微的疼痛他没管。
借着倒伏的树干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三个人围住一个倒地的男人。
那男人衣衫破烂，满脸血污，手里没有兵器。
胸口起伏很弱。
三个围着他的人穿着黑衣，手里拿着刀。
其中一人刚扶起摔倒的同伴。
林寒认得那种刀。
村里杀猪用的屠刀就是这个样子，只是更长一些。
他趴在地上没动。
竖着耳朵听。
一个黑衣人压低声音说：“东西呢？”
地上那人没回答，只咳出一口血。
另一人踢了他一脚，“别装死，交出来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林寒咬住嘴唇。
他想跑。
腿却像被钉住了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
只是觉得不能不管。
他抓起身边三块拳头大的石头。
又摸了根木棍，握在右手。
瞄准那个刚站起来的黑衣人后脑，第一块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擦肩而过，那人晃了一下。
紧接着扔出第二块，砸中了那人头侧，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剩下两个立刻转头看向草丛。
林寒没等他们反应，猛地冲出去。
扑到地上躺着的伤者身边，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后拖。
那伤者很重，但他拼了命地拉。
十步外有个干草垛，他记得那里可以藏人。
草叶飞溅，他跌跌撞撞把人拽进草堆底部。
两人滚进草垛内部空隙，迅速缩成一团。
外面脚步声逼近。
有人喊：“谁在那里？”
林寒屏住呼吸，把脸贴在草秆上。
过了几息，脚步声退远了些。
隐约听到他们在搜查西周。
他在黑暗的草堆里睁着眼。
怀里压着那伤者的身体，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没了动静。
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
林寒轻轻翻过身，去看那人的脸。
那人眼睛微微睁开，目光落在他脸上。
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子……捡到你……是命……”他抬起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布帛。
布面残破，边缘焦黑，上面画着奇怪的线条和字。
他把这东西往林寒怀里塞。
林寒没接稳，布卷滑落胸前。
他慌忙用手按住。
那人又抓住他的手腕，力气突然变大。
“活下去……练它……别让人夺去……”话没说完，手一松，头歪向一边，眼睛闭上了。
林寒盯着他看了很久。
伸手探了探鼻息，没有呼吸了。
他低头看怀里的布卷。
摸上去粗糙，像是旧麻布做的。
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线条，是字吗？
他一个都不认识。
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赶紧把布卷塞进贴身的内袋，压在胸口。
草堆外有影子晃动。
一个黑衣人走近草垛，用刀尖拨开几层干草。
林寒蜷缩在最里面，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压到了最小。
来人没有发现他。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彻底远去。
林寒仍躲在草堆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
远处村子飘来炊烟的味道。
那是他家所在的方向。
他还没回去。
也不敢回去。
他只知道刚才救的人己经死了，而他怀里多了个看不懂的东西。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记得石头出手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夜风从林间吹过，草堆沙沙作响。
他靠着尸体，双手抱紧膝盖。
眼睛一首盯着草堆出口。
月亮升起来了。
银光照在林子边上。
他知道今晚回不了家了。
他得等到确定没人再来。
他摸了摸胸口的布卷。
沉甸甸的。
这不是什么宝贝。
至少现在不是。
但它在他手里。
而且那个人用最后的力气把它给了他。
林寒靠在草堆深处，听着远处的虫鸣。
村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他家那间小屋应该也有光。
但他不能回去。
他得等。
等风停，等人走，等天彻底黑透。
他闭上眼，耳边又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
还有那句断断续续的话。
“活下去……练它……别让人夺去……”他不懂什么意思。
但他记住了。
人死了，话还在。
他七岁，还不知道命运是什么。
但他己经做出了选择。
不逃，不躲，不放手。
只要他还站着，就得扛下去。
夜更深了。
草堆外一片寂静。
林寒靠着尸体，手一首按在胸口。
他知道明天还得把这事藏住。
但现在，他只想守着这个秘密，守住这片刻的安静。
村子还在那里。
火光未熄。
可他己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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