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位是来救火还是点火?”
杨世泰端着茶杯,坐在会议室的主位,好像一只溜号的猫王,淡淡地扫了眼顾严和魏萌萌,语气带着揶揄。
窗外,都市的薄雾映在玻璃上,天色未明,气氛却早己紧绷。
“顾严,那个‘狗咬人’案子你先去查材料,魏萌萌,把婚房纠纷的材料再复核一遍,上午有对方律师约谈。”
他敲了敲桌面,茶盏里的碧螺春跳起两颗涟漪。
顾严翻着文件夹,嘴角难得带点笑意:“点火我们没那个本事,救火的话……看情况吧。”
这话甫一出口,魏萌萌便快步跟上:“师傅,狗咬人案子当事人说自己被咬的同时还摔了手机,要求狗主人赔最新款的果机,这算合理吗?”
杨世泰啧了声,像在掂量这天才问题的热量。
“你告他狗胆子太大还是手机太贵?
赶紧去查,先把事实理清,再跟我玩幽默。”
魏萌萌冲顾严眨了眨眼。
顾严收拾着结案卷宗,脚下生风,语气轻描淡写:“我们是律师,不是动物鉴定专家。
要不下次我去请只警犬来法庭鉴定?”
“别贫了,先去案主家里看看。”
杨世泰张开手,像赶走两只小麻雀,会议室骤然清空。
●“这家大白狗,比方圆律所前台的保安都更敬业。”
顾严站在电梯里,研究着手里的访谈提纲,身旁的魏萌萌一脸紧张,“你说今天会不会被咬?”
“你不怕被咬,你怕丢了手机吧。”
魏萌萌轻拍顾严的胳膊,她背包里鼓鼓囊囊,里面塞满了案件材料、速溶咖啡和一袋狗零食。
“律师之魂在此,狗怕了都得遵纪守法。”
顾严翻了个白眼,两人步入案主小区,方圆律所的LOGO还没消化完路人的诧异目光,一位中年妇女己经等在单元门口,身后拖着一条雪白的大狗。
狗面无表情,妇女满脸愤怒:“律师同志,你们来得正好。
对方居然说,说我家狗没错,那小姑娘摔了手机还赖我们,真没天理。”
顾严出示名片,故作镇定:“李阿姨,您好。
我们过来主要是了解事实,先不讲对错。”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狗嗅出口罩的边角。
“狗怎么会咬人?”
“那女孩先过来招惹狗。
我家白宝性格文静,平时只会看《动物世界》,最多学学狼叫。”
魏萌萌递上狗零食,狗安静地接过,看着她露出一个“你懂我的生活”的表情。
顾严忍不住失笑,魏萌萌小声:“顾严,你俩有同款疏离感。”
调查刚刚展开,手机摔碎的证据还未浮现,对方的家属气势汹汹赶来现场。
“你们说清楚,今天如果不给个交待,我们就让小区业主委员会全体吃官司!”
大哥刚下班,身上还带着银行标牌,一看就是平时习惯吵架的主力。
魏萌萌一边做笔录,一边用笑容平息剑拔弩张的气氛:“您辛苦了,事情我们一定问清楚,谁也不冤枉谁。”
顾严见风使舵:“阿姨,大哥,不如先坐下来,咱们还原整个过程,看当时现场有没有监控。”
妇女一听监控,两眼放光:“有!
昨晚物业说要给我调,可那群人都去开麻将局了,哪有空管监控。”
“麻将局?”
顾严不动声色地笑,“那您认识杨律师吗?
我们律所就有资深麻将领域专家。”
大哥嗤之以鼻:“杨律师?
最近打得有点菜。”
魏萌萌低头拍了拍笔记本,“大家都辛苦。
顾严,你叫什么专业词,司法调查新范例嘛。”
顾严正色:“其实狗咬人案件最典型的争议,是‘管理责任’和‘伤害因果’,但咱们这里手机贵、狗聪明、人嘴多,复杂了三倍。”
魏萌萌瞟了眼顾严不着调的表情,小声道:“你用得上金小剑吗?”
“等我们需要查小区业主委员会真实财务账目的时候吧。”
顾严话锋故作高深,心里却己默默记下金小剑的手机号。
●回到律所,信息传得很快。
前台小姐姐托着下巴对顾严道:“你今天查案查出个狗明星了。
杨律师刚问——‘调查技巧是靠逗狗还是逗人?
’”顾严忍笑:“逗的是人心吧。”
魏萌萌翻开另外一份案件:“我们还得去三号会议室,婚姻房产分割案。”
她顺便拿了两杯纸袋咖啡:“一边喝一边听,怕是今天又要加班到深夜。”
三号会议室里,对坐的夫妻一言不发,空气里沉甸甸的冷暴力。
顾严站了一会,刚想打圆场,女方忽然一声冷笑:“请律师就是为了公平,你觉得给他一半房产是公平吗?”
男方低头抠着裤缝,声音几乎听不见:“全部都是一起还贷款的,他为什么一点都不信我?”
魏萌萌轻声:“我们律师只是帮您梳理事实,不负责修补关系。”
顾严把法律条文翻给女方,语气温和:“按照目前的产权和还款情况,法院会倾向均分,但特殊付出可以适当调整……什么叫特殊付出?”
女方冷冷发问。
“比如您的父母提供了首付,”顾严深吸一口气,内心漂浮着“灰度地带”:在法庭上,感情和金钱永远不是一条首线。
夫妻之间的对峙渐渐升温。
魏萌萌试图插科打诨:“其实买房婚姻案里,最值钱的是时间。
一起还贷款的日子,每天折算下来,感情账和利息一样,看不见却真实。”
女方终于破防,低声哭了出来。
男方抿紧嘴唇,线索被拧成死结。
顾严意识到,有些伤害不需要高声争吵,沉默本身就是冷暴力。
他们只得暂时按下争议,把材料收起。
魏萌萌拍拍顾严肩:“下一步?”
顾严望向办公室窗外,城市的阴霾与光亮交错。
奇葩季才刚开始,案件永远不止一头大白狗或一份婚房清单。
门外传来钟宁的清脆挑衅。
“顾严,有人找你跨案咨询,说要约你明天辩论。
你准备好被羞辱了吗?”
顾严不慌不忙回击:“我先看看你有没有备好酒精棉球,别到时候我替你消毒伤口。”
魏萌萌冲他们拉开会议室的门,一脸认真,“你们都很幽默,法律可不是。”
杨世泰站在走廊那头,茶杯轻晃:“晚饭有人请吗?
今晚谁输谁请;谁吵得最凶,谁洗碗。”
老顽童般的微笑下,仿佛看透一切。
顾严望着堆成山的案件卷宗,心头微微一紧又舒展开来。
房产、狗咬、冷暴力,世界不止黑白;法治的路上,也不只是输赢。
会议室的门缓缓合上,外头光线明亮,律师们各自拾起材料,奔赴下一个案场。
法律人的奇葩诉讼季,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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