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后半夜开始下的。
细密的雨丝敲打着公寓的玻璃窗，像无数根细针，刺破了深夜的寂静。
陈默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
十年了，他还是常常这样，在毫无预兆的夜晚突然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
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亮了一下，打破了黑暗。
陈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过手机，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
他以为是工作群的消息，或者是什么垃圾短信，可当屏幕上的内容映入眼帘时，他的手指猛地一颤，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发件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但内容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那道尘封己久的锁。
“周六晚八点，黑鸦古堡，老地方见。
——王磊”黑鸦古堡。
这西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陈默的太阳穴。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年前那个阴森、破败的古堡轮廓，还有……那股弥漫在空气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他记得那座古堡。
坐落在城市边缘的半山腰上，据说建于民国时期，主人是个声名狼藉的军阀，死后留下这座空宅和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说。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关于“守墓人”的诅咒——据说古堡地下埋着军阀的墓地，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守墓人幽灵，会杀死所有闯入的人。
十年前，他和王磊、李雯的哥哥李军，还有另外几个半大的孩子，就是为了寻找刺激，翻墙进了那座废弃的古堡。
那本是一场年少无知的恶作剧。
王磊是孩子王，总爱出些馊主意，他提议玩“捉迷藏”，输的人要去古堡最深处的地下室，给传说中的“守墓人”献上一支花。
陈默当时胆子小，躲在一个堆满杂物的阁楼里，亲眼看见王磊为了捉弄李军，把他骗进了地下室，还反锁了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成了陈默十年间反复做的噩梦。
他听见了李军在地下室里惊恐的叫喊，还有……一种奇怪的、像是重物拖拽的声音。
当他们终于害怕起来，砸开地下室的门时，里面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冰冷的潮湿。
李军不见了。
他们在古堡里疯了一样地找，最后在地下室角落的一个废弃棺材里，发现了蜷缩在里面的李军。
他脸色惨白，双目圆睁，己经没了呼吸。
旁边，放着一支被撕碎的野花。
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吓傻了。
王磊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说不能报警，一旦报警，他们都会被当成凶手。
他威胁所有人都要保密，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陈默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王磊眼神里的狠厉，又想起李军死不瞑目的眼睛，最终选择了沉默。
那之后，他们几个人就像约定好了一样，再也没有提起过黑鸦古堡，也渐渐断了联系。
陈默转学，搬家，试图把那段记忆彻底从生命里抹去。
可它就像附骨之疽，无论他逃到哪里，都紧紧跟随着他。
他知道王磊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成了什么科技公司的老板。
他偶尔会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王磊的照片，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看起来成功又光鲜。
可陈默每次看到，都会觉得一阵恶心——这个人，和十年前那个在古堡里威胁他们沉默的少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为什么王磊要突然发这个消息？
为什么要重提黑鸦古堡？
陈默的手指冰凉，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老地方见”，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有一种预感，这场聚会，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叙旧。
窗外的雨还在下，黑夜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玻璃，死死地盯着他。
周六晚上七点半，陈默站在山脚的公交站台旁，看着远处被夜色笼罩的黑鸦古堡。
天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古堡的轮廓在黑暗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威严，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他本来不想来。
他删掉了王磊的短信，甚至想换个手机号，彻底消失。
可昨天下午，他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只有一张照片——那是十年前他们在古堡门口拍的合影，照片上的李军笑得一脸灿烂，站在最中间。
照片背面，用红色的笔写着一行字：“你以为你能逃掉吗？”
那字迹扭曲而诡异，像血一样刺眼。
陈默知道，他逃不掉了。
王磊既然能找到他，就一定有办法逼他来。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了王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陈默，上车。”
王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名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完全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弥漫着淡淡的古龙水味，和古堡里的霉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久不见啊，陈默。”
王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看似随意地说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
他不想和王磊有任何交流。
王磊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吗？
黑鸦古堡现在被我公司买下来了，准备改造成一个度假山庄。
这次叫你们来，就是想一起看看，毕竟……这里也算是我们的‘青春回忆’嘛。”
“青春回忆”西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虚伪。
陈默的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王磊，你到底想干什么？
十年前的事，你还没闹够吗？”
王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侧过头看了陈默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闹够？
陈默，当年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你们不也都沉默了吗？
现在我要开发这里，就是想彻底把过去翻篇。
怎么，你不敢来？”
陈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再踏进那座古堡一步。
可他知道，王磊就是故意用激将法逼他。
汽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越来越靠近古堡。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连车里的暖气都似乎失去了作用。
陈默能清楚地听见车轮碾压在石子路上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终于，汽车停在了古堡的大门前。
那扇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上面雕刻的花纹己经模糊不清，门楣上，一只用黑铁铸造的乌鸦雕塑赫然在目，它的眼睛是两颗红色的玻璃珠，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到了。”
王磊推开车门，率先走了下去。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
一股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古堡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石板路上布满了裂缝，几棵枯树的枝桠像鬼爪一样伸向天空。
远处的主楼窗户漆黑一片，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窝，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人都到齐了吗？”
一个女声从旁边传来。
陈默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她的五官很精致，但眼神却很锐利，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
“介绍一下，这是李雯，记者。”
王磊走过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她哥哥是李军，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我邀请她来，是想让她报道一下我们古堡开发的项目，顺便……也让她看看她哥哥当年‘出事’的地方。”
李雯？
李军的妹妹？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记得李雯，当年她还是个小女孩，总是跟在李军身后。
他没想到王磊竟然会把她也找来。
李雯的目光扫过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你就是陈默？
我哥哥当年提起过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陈默的脸瞬间涨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好的朋友？
他配吗？
当年他眼睁睁看着李军出事，却什么也没做。
“好了，别站在这里聊了，我们进去吧。”
王磊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走上前，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像是沉睡了多年的巨兽被唤醒。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从里面涌出来，呛得陈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王磊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率先走了进去。
李雯紧随其后，陈默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主楼的大厅空旷而昏暗，手电筒的光线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地面上散落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满了蜘蛛网，几根断裂的柱子歪斜地立在那里，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塌。
“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玩的捉迷藏。”
王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诡异的回响，“李军那家伙，胆子最小，还偏偏要逞能，结果……王磊！”
李雯突然打断了他，“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是来调查我哥哥的死因的。
当年警方说他是意外死亡，但我不信。”
“不信又能怎么样？”
王磊嗤笑一声，“都十年了，人都死了，还查什么查？
再说，当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我能说清楚。”
陈默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当年不是意外，是你！
是你把李军骗进地下室，反锁了门！”
王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陈默，你胡说八道什么！
当年明明是李军自己不小心跑进去的！”
“我没有胡说！”
陈默往前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磊，“我亲眼看见的！
我看见你把他骗进地下室，然后锁上了门！
你还威胁我们，不让我们说出去！”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李雯惊讶地看着陈默，又看了看王磊，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愤怒。
王磊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陈默的衣领：“你疯了！
当年的事都过去十年了，你为什么要翻旧账！
你是不是想毁了我！”
“我只是想说出真相！”
陈默用力推开王磊，“李军不能白死！”
就在这时，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像是水滴落在地板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黑暗的楼梯口。
手电筒的光线照过去，只能看见楼梯扶手锈迹斑斑，楼梯上布满了灰尘，看不到任何人影。
“是什么声音？”
李雯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下意识地靠近了陈默。
王磊也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应该是屋顶漏水了，别大惊小怪的。”
可那“滴答”声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楼上慢慢走下来。
突然，手电筒的光线开始闪烁，然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大厅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啊！”
李雯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抓住了陈默的胳膊。
陈默也感到一阵恐慌，他摸索着想要找到手机，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黏糊糊的东西。
他心里一惊，连忙缩回手，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了一下。
那是一只手。
一只冰冷的、苍白的手，指甲又长又黑，正从楼梯口的阴影里伸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一个沙哑的、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们……终于回来了……”需要我继续写第二章，让陈默的“死亡闪回”能力在第一个受害者出现时被触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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