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门虚掩着，外头的走廊浮着中午阳光，高韵寒的嗓音还在空气里回响。
秦文博冷着脸收拾文件，几张纸被他捏得微微泛白。
陆星禾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手里攥着一支刚刚未完成的笔记本。
他正琢磨着之前高韵寒那句，“下一个选题，要更懂技术。”
这话让他隐隐不安。
门口突然探进一个带着倦意的脑袋——谢慕北，衬衫皱巴巴，笑容却足够耀眼。
他用“哎呀，打扰了”的语气，把一台银色便携式投影仪塞进会议桌中心。
“诸位老师，星陆新闻业即将迈进新时代！”
说完，他摁下开关。
白墙上霎时流淌出一串光影，“AI推荐·试运行”几个字浮现。
一瞬间，秦文博的眉毛拧得能夹死蚊子。
陆星禾却来了兴趣，笔记本重新翻开。
谢慕北不等任何反应，挥手点开演示。
“我们开发了一套AI内容推荐系统，可以根据读者实时关注点、搜索习惯、社交行为、甚至当天情绪指标，主动分发最适合他们的新闻。
它会优化标题、筛选关键词，还能自动标注内容真实性级别。”
他掷地有声地说。
林朔也凑到桌边，哪怕不是本报员工，自媒体身份让他对“流量”永远敏感。
“那系统真能懂什么是‘最适合’？
不会只是把热搜塞进每个人眼皮子底下吧？
真相不都淹死在头条里了！”
高韵寒终于坐稳椅子，目光在谢慕北和林朔间扫视。
“我们要流量，但不能完全绑架传统专业。
推荐算法要有内容伦理，不过技术能帮我们升级效率。”
秦文博清了清嗓子，嘴角咧出一点讽刺：“看来以后不需要主编了，新闻靠智能投喂，不如让机器自己做专栏。”
谢慕北闻言，倒也不恼。
“老师，算法不是主编，但它能帮我们过滤垃圾信息，减轻编辑负担。
只要输入正确的价值准则，它就不会乱来。”
“算法有没有良心？”
陆星禾插话，声音里带点揶揄。
他向来不反对新科技，可总觉得——新闻职业的美学，是敢于不被‘正确’所左右。
谢慕北伸出五指，在笔记本上敲了敲。
“当然没有。
但它可以被‘训练’成有选择的权力。
如果我们让它学会区块链新闻认证，内容溯源更清晰，假新闻就没机会。”
林朔把玩着桌上的圆珠笔，“区块链归区块链，观众只看标题，没人看溯源证明。
算法推送啥，咱们就得跟着嗷嗷叫。
你管它叫技术创新，我管它叫‘流量牢笼’。”
谢慕北一笑，露齿如同推销员。
“可是观众是上帝，自媒体都靠算法吃饭。
你们不顺应，这行业迟早被‘新物种’淹没。”
会议桌西角，气氛凝重。
高韵寒打破僵局，向陆星禾点头：“你觉得，新闻人的专业坚持有没有自救空间？
在AI推荐的灯塔下还能做深度？”
陆星禾一时语塞。
他望着投影上的数据流——用户画像、分发机制、热点变化。
那些都只是一组组冷冰冰的代码。
职业素养、现实利益，仿佛被拆分在不同的位置。
他抬头，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坚定。
“如果我们让调查和深度新闻被算法边缘化，这行业迟早变成快餐。
可另一方面，不进入流量池就没曝光。
是不是太绝望了点？”
秦文博合上最后一张文件：“我年轻时，稿子要改三遍，标题必须精确传达事实。
现在呢？
一夜之间全被推送‘大人物绯闻’、‘爆料视频’盖住。
技术很强大，可新闻的‘底色’不能丢。”
林朔笑嘻嘻插嘴：“所以现在大家都在标题上PK，不比谁懂新闻，只比谁会做热搜。
星陆市有三百个爆料群，哪怕天黑了都有人刷出大瓜。”
谢慕北不甘退场，打出最后一张王牌：“但AI能帮你做‘报告型内容’，它能判断实时社会关注点，把深度稿子打包投递给最需要的人群。
你们要不试试？
让算法为理想服务？”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陆星禾身上。
会议室外的城市噪音传来，如同算法运算里无法消解的底噪。
他轻声说：“理想不能只靠点赞生存，但如果技术真能助力报道，我们也不能原地踏步。”
谢慕北拍案，露出兴奋的眼神：“我愿意和你们一起试。
你们提供最坚硬的调查内容，技术团队保障分发公平——这个实验，明天就启动。”
高韵寒手指轻点会议桌面，一如往常的果断：“从明天起，‘算法试点’投稿优先。
陆星禾，你找两个调查方向，林朔负责追踪热点内容，有问题首接和谢慕北对接。”
秦文博只是摇头，嘴角却浮现淡淡笑意。
他妥协了半步，却也揣着疑问。
“机器时代来了，我们至少还能拦住点胡说八道。”
会议临近尾声，阳光己倾斜。
陆星禾收拾笔记本，有种既兴奋又忐忑的怪味道。
他心想，也许，理想与现实确实可以握手，只是中间隔着一扇“算法之门”。
众人离开会议室时，林朔低声道：“明天，看这智能到底帮咱们‘做新闻’，还是‘吃瓜’吧。”
谢慕北拉了一下衣袖，目光流连在静止的投影光斑上。
他知道，这场实验才刚刚掀开门缝。
星陆市的新闻人们，将在流量与理想之间，展开一场别样的较量。
窗外城市雨丝新落，玻璃上的水迹漫进夕光。
陆星禾站定，低头看着手里的采访提纲。
他知道，新的挑战在远方，而自己己置身门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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