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冷的，脏水裹着腐烂的菜叶灌进鼻腔，陈默最后看到的，是下水道口那圈锈迹斑斑的铁栏，和远处妻子林慧抱着儿子转身时，红透的眼角。
“爸……对不起……”45岁的他，把家里唯一的房子抵押给高利贷，跟着所谓的“风口”投了P2P，血本无归那天，父亲拿着诊断书——胃癌晚期，却舍不得住院，说“钱留给你翻本”，结果看到催债单，一口气没上来，倒在客厅的老沙发上。
林慧带着儿子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陈默，我等了你二十年，从你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我累了。”
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陈默脑子里炸开的全是2003年那个夏天——如果当初没撕了北大保送通知书，如果那天拦住骑摩托车去拉货的父亲，如果没让苏晓一个人去见那个姓黄的富二代……“陈默！
陈默！
上课睡觉，高考刚结束就飘了是吧？”
粉笔头砸在胳膊上，钝痛传来。
陈默猛地睁眼，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泛黄的课桌上，上面用圆规刻着歪歪扭扭的“苏晓”两个字。
头顶的吊扇吱呀转着，粉笔灰在光里飘，讲台上站着的是他高中班主任王建国，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手里捏着一张卷起来的纸。
“醒了就好好听！
刚收到的高考答案，趁着记忆还热乎，自己对一遍，心里有个数！”
王建国顿了顿，抬腕看了眼手表，“今天是6月8号，下午最后一门英语刚考完，别以为考完就没事了，估分填志愿，比考试还重要！”
6月8号？
高考答案？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猛地缩紧。
他颤抖着抬起手，那是一只年轻的手，指节分明，没有后来因为常年熬夜抽烟留下的黄渍，也没有破产后打零工磨出的老茧。
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口别着的校牌上，清晰地印着：明德中学，高三（2）班，陈默，2003届。
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2003年，回到了高考刚结束的这一天！
前世的他，高考完就跟着狐朋狗友去网吧通宵，等答案公布时，早就忘了自己写的是什么，最后估分错了三十多分，本来能上一本的成绩，最后只够专科，他一气之下撕了保送通知书，彻底走上了歪路。
而现在，王建国正拿着答案，逐题念着——先是语文，再是数学，每一个选项，每一个主观题的得分点，都和他前世临死前翻烂的“2003年高考真题解析”上的内容，分毫不差！
“数学选择题第10题，答案C，三角函数的诱导公式，记住sin(π+α)=-sinα，别搞反了！”
王建国的声音还在响。
陈默猛地摸向桌肚，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指尖因为激动而发抖，却死死盯着王建国的嘴，一字不落地把答案写下来。
选择题、填空题、大题的关键步骤……他不敢漏一个字，这不是答案，这是他重活一世的入场券，是他能抓住的第一个机会！
“陈默，你发什么疯？”
同桌林伟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一脸诧异，“平时上课睡觉，现在对答案这么积极？
你不是说要跟你爸去跑运输吗？”
林伟！
陈默转头看过去，身边的男生留着寸头，脸上带着几颗青春痘，正是他前世最好的兄弟。
后来林伟考上了清华计算机系，成了行业里有名的技术大牛，而他自己，却因为投资失败，连累林伟帮他担保，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跑什么运输，”陈默攥紧了笔，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有些沙哑，“先对答案。”
林伟撇撇嘴，却也没再多说，低头对着答案。
陈默的眼睛死死盯着草稿纸，手里的笔不停，首到王建国念完最后一道英语作文题的评分标准，他才停下笔，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答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前世的他，就是因为英语作文跑题，丢了15分，这一世，有了评分标准，他至少能多拿10分！
加上前面精准的答案，市状元不敢说，考上北大，绝对没问题！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一个画面猛地跳出来——前世的今天傍晚，父亲陈建军就是骑着那辆二手摩托车，去城郊的批发市场拉水果，结果在半路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撞了，右腿骨折，躺了三个月，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错过了批发市场摊位出租的最好时机。
而现在，距离傍晚还有三个小时！
“王老师，我有急事，先请假！”
陈默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王建国皱起眉：“什么急事？
答案还没对完……我爸！
我爸要出事！”
陈默顾不上解释，抓起桌上的校牌和草稿纸，转身就往教室外冲。
走廊里的同学都在讨论高考答案，没人注意到这个疯跑的男生。
陈默一路冲出教学楼，校门口的自行车棚里，停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
他骑上自行车，脚蹬子几乎要踩飞起来，风刮过耳朵，带着六月的热浪，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前世的遗憾太多，父亲的车祸，苏晓的眼泪，林伟的失望，还有自己一手毁掉的人生……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悲剧发生！
“爸，你千万别出门！”
陈默咬着牙，自行车在马路上飞驰，远处的老城区己经隐约可见，他能看到自家那栋二层小楼的屋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在三点半之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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