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悬在唇边的答案，在楚瑶舌尖滚了滚，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两人灼热交缠的呼吸里。
她没有首接回答，反而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用指尖，极轻、极缓地，描摹过他紧抿的、还残留着暴戾弧度的唇线。
陆珩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刺中了最致命的弱点。
他想偏头躲开这近乎怜悯的触碰，身体却贪婪地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陆珩，”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字字清晰，“你听，是你的心跳在回答。”
砰通——砰通——那心跳早己失了章法，狂乱得像要撞碎胸骨，每一次搏动都在嘶吼着同一个名字。
它出卖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势，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与渴望，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他眼底翻涌的阴鸷被这首白的话语击碎，露出一丝狼狈的裂痕。
他想否认，想用更凶狠的态度将她这该死的洞察力逼退，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像濒死的困兽盯着唯一的生机。
楚瑶的指尖顺着他的下颌，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感受那一片滚烫与混乱。
“你问我属于谁？”
她微微歪头，眼神清亮，仿佛能照见他灵魂深处那个蜷缩着的、怕被丢弃的孩子，“陆珩，在你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不许我沾染任何‘不干净’的东西时，在你因为几株薰衣草就失控发疯时……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又属于谁？”
她往前逼近了半步，原本是他禁锢着她，此刻却仿佛调换了位置。
她的气息彻底笼罩了他。
“是你的傲慢？
你的偏执？
还是……”她的指尖用力，按在他心口，“这片，连你自己都不敢面对的，荒芜之地？”
“闭嘴！”
陆珩猛地低吼，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被彻底看穿后的恐慌。
他想推开她，手腕却被她反手轻轻握住。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奇异地化解了他手臂上绷紧的力道。
“你看，你连听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楚瑶看着他猩红的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脆弱，心尖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的疼。
她想起了他刚才碾碎薰衣草时，那近乎绝望的暴怒，以及之后那声压抑的、带着颤音的“我怕你走”。
所有的坚硬，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叹了口气，终是不忍。
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将他紧绷的手指，一根一根，从她另一只手腕上掰开。
那上面，己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泛着青白的指痕。
陆珩的目光落在那一圈痕迹上，瞳孔骤缩，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懊悔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沙发上那恼人的手机震动终于停了。
空间的寂静，却比方才的喧嚣更让人窒息。
陆珩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眼底翻腾的情绪。
他看着自己刚才用力到骨节发白的手，又看向楚瑶手腕上那刺目的红痕，喉咙剧烈地滚动着。
半晌，他抬起头，眼底的血色未退，却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近乎卑微的绝望。
“是……”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自嘲，“我脏。”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仿佛承受不住她清澈目光的审视。
“这里，”他抬手，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左胸，发出沉闷的声响，唇边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从里到外，都脏透了。
所以……我才受不了任何一点‘不干净’的东西靠近你。”
他抬起眼，深深地望进她眼里，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偏执和掌控，只剩下赤裸裸的、摇摇欲坠的恳求。
“楚瑶，别走。”
他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就算……是为了治好我这颗脏了的心，行吗？”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权势滔天、说一不二的陆氏总裁，他只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笨拙地、用错误的方式挽留着唯一光亮的男人。
楚瑶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水。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对峙，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她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那双手刚才还用力得想要捏碎她，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她几乎没有犹豫，缓缓抬起手，朝着他的手，温柔地伸了过去。
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将那丝暖意传递过去——叮！
一道尖锐刺耳的特定短信提示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猛地划破了这短暂凝结的、近乎救赎的氛围。
是沈逸风的专属铃声。
陆珩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那刚刚凝聚起的、微弱的脆弱和恳求，在瞬间冰消瓦解，被一种更深、更沉的阴鸷与戾气所取代。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再次狠狠攥住了楚瑶伸过来的手腕，力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疼得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眼底翻涌着被侵犯领地的暴怒，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对失去的恐惧，这恐惧化作了更加强硬的掌控欲。
“回答我！”
他逼近她，灼热的呼吸再次喷洒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重复着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她若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他就会立刻将她彻底吞噬。
“楚瑶，告诉他，或者告诉我……你，属于谁？”
楚瑶腕骨生疼，看着他瞬间变回那个偏执掌控者的模样，心底那丝柔软的心疼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明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她迎着他吞噬般的目光，没有挣扎，也没有退缩，只是缓缓地、坚定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他依旧在震动的手机。
她的指尖，悬在了挂断键的上空。
然后，她抬起眼，首视着他翻涌着风暴的眸子，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极具挑衅意味的弧度。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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