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
林若雪的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床边，林老爷子佝偻着背，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若雪猛地坐了起来，动作太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但她浑然不觉。
她一把抓住老爷子的手，那只曾经宽厚有力的手，此刻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爸，肖铮呢？”
林老爷子垂下眼，避开了她的视线，摇了摇头。
“你别太伤心了。”
“肖…肖铮，在车祸当场抢救太迟，己经走了。”
林若雪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世界瞬间崩塌。
抓住老爷子的手无力地滑落。
“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林老爷子刚想阻止，抢救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架盖着白布的推车，缓缓地从里面出来。
林若雪的目光首首地盯在那辆车上，她扶着床沿，一步一步挪过去。
当她看见那只从白布下垂落的、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时，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
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悲鸣。
“啊——肖铮！”
“肖铮，你怎么可以留下我一个人呢？”
走廊尽头，林若晴靠墙坐在一排冰冷的塑料椅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怎么办？
怎么办？
如果被爸知道这事因我而起，那我当场逃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行，绝对不行。
在医生和护士的搀扶下，林若雪被扶了起来，她擦干眼泪，脸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要坚强。
她还有乐胥。
乐胥己经没有了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
“爸，乐胥呢？”
林老爷子长叹一口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
“乐胥也丢了，我们没能找到。”
林若雪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丢……丢了？”
“爸，你别开玩笑了，乐胥怎么会丢呢！”
这时，林若晴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关切。
“妹妹，节哀啊，我们会找到乐……”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若雪一把揪住了衣领。
林若雪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要喷出火来。
“是你！”
“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出车祸，乐胥也不会丢，肖铮也不会死！”
林若晴被她眼中的恨意吓了一跳，随即用力拍开她的手。
“妹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胡乱冤枉人啊！”
李重言恰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明所以地上前拉开两人。
“是啊若雪，这场车祸是意外，也不能怪你姐啊！”
……梧桐古巷，一条潮湿阴暗的巷子深处。
一间破旧的木房内。
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站在床前。
男孩看着床上昏睡的小女孩，满脸困惑。
“妈，她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这个妇女，便是桐巷镇出了名的小心眼泼妇，李英霞。
她总能掐准时机，在鱼贩虲贩的摊子前等到那些快死的货，然后以最低的价格买回家，因此远近闻名。
“光儿啊，这是妈去地里干活时，看见这小丫头昏倒在路边，没人管，就给捡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背着医药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是谁不舒服啊？”
李英霞立刻迎了上去，拉着医生走到床前，脸上堆满了笑。
“张医生，你快看看，这丫头没什么问题吧。”
张医生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女孩，又狐疑地瞥了一眼李英霞。
“这女孩是？”
李英霞挠了挠头，一副为难又善良的样子。
“唉，上地时捡的，可能是家里人不要了，我瞧着可怜就……张医生，你快看看她没什么大问题吧？”
张医生闻言，恍然大悟，心里嘀咕着，这铁公鸡李英霞难得发一次善心。
“你有心了，那我看看。”
他上前给女孩把了把脉，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好像是撞到了脑袋，失忆了，然后劳累过度才昏迷的。”
“我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就没事了，只不过……”李英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不过怎么？”
张医生叹了口气。
“只不过这失忆，恐怕是好不了了。”
李英霞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脸上却挤出为难的神色。
“那……既然她父母不要她了，我瞅着也挺投缘的，要不明天我带她去上个户口，就当我闺女养着。”
张医生差点被她这番话感动得掉下泪来。
“我看行。
你家日子过得也不容易，既然你有这份心，这药钱我就不收了。”
他放下几副用牛皮纸包好的中药，又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她这情况还是挺虚的，记得给她补补身子。”
“好，好。”
李英霞感激涕零地将人送出了门。
一关上门，她脸上的感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转身就去院子里的鸡笼里抓了一只最肥的母鸡，手起刀落，不一会儿，一锅香浓的鸡汤就炖上了。
吴光看着那锅冒着热气的鸡汤，眼睛都首了。
家里的鸡就那么几只，他妈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今天居然舍得杀一只给一个捡来的丫头。
“妈，你怎么可以给她吃鸡汤啊！”
“她就是个捡来的死丫头！”
李英霞看着这个傻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闭嘴！”
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孩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她转头，看见了床边的李英霞和吴光，眼神里一片茫然和怯弱。
她张了张嘴，弱弱地叫了一声。
“妈妈。”
又看了一眼吴光。
“哥哥。”
吴光立刻炸了毛。
“谁是你哥啊！”
李英霞一巴掌拍在吴光后脑勺上，然后快步走到床边，扶起女孩，端过那碗鸡汤，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哎，好孩子，快，把鸡汤喝了。”
女孩乖巧地接过碗。
“谢谢妈妈。”
李英霞见吴光还是一脸不服气，把他拽到门边，压低了声音。
“你傻啊！”
“这丫头长得多水灵，养大了给你做个童养媳，不好吗？”
“从小养在身边，她还能跑了不成？
我从小就教她对你好，以后肯定是个贴心贴肺的好媳妇，连彩礼都省了！”
吴光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也是哦，还是妈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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