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
这三个字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李诗凡的耳边,没激起半点波澜。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兰,那双清澈的眸子不起涟漪,仿佛对方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让盛气凌人的张兰感到了一丝说不出的憋闷。
她要的是恐惧,是谄媚,是感激涕零,唯独不是眼前这种死水般的淡然。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在卖力表演的小丑。
李诗凡的目光,从张兰那张因动怒而略显扭曲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茶几上。
那张薄薄的黑色卡片,静静地躺在那份冰冷的协议旁边。
一个亿。
师父说过,天玄门要想重振,需要海量的功德和……钱财。
法、侣、财、地,财排在第三,缺一不可。
在张兰和一旁候着的王管家注视下,李诗凡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因为常年练功和干活,指腹上有一层薄茧。
她没有丝毫迟疑地拿起了那张黑卡,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拿到眼前,像是在端详一件刚出土的古物。
这动作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和审视。
“你!”
张兰被她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贪婪嘴脸,是对范家尊严的挑衅!
“你以为这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张兰的声音尖锐了几分,充满了刻薄。
“我告诉你,从你签下字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范家的一条狗!
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让你闭嘴,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你会住进这个庄园里最大最漂亮的笼子,每天吃着最顶级的食材,然后慢慢烂在这里。”
“书仝不会看你一眼,范家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将是这座豪宅里最孤独的幽灵!”
她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用最恶毒的语言,试图击垮眼前这个女孩的心理防线。
然而,李诗凡只是轻轻地将那张卡放进了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
拉链都坏了,只能勉强合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张兰,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夫人。”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旷的客厅。
“您说完了吗?”
张兰一噎,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说完了,我就有几句话想说。”
李诗凡的语气平淡如水,“钱好不好拿,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一个亿,我拿定了。”
她顿了顿,目光在张兰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更深的东西。
“我看夫人您印堂发黑,双目无神,眼下卧蚕更是晦暗不明。
这是典型的破财之相。”
“您最近打牌,应该输了不少吧?”
张兰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最近确实沉迷于和几个富太太打牌,而且手气差到离谱,短短一个星期,就输掉了几百万!
这件事,她谁都没告诉,连丈夫范建国都瞒着。
这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兰的底气明显弱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Gas的慌乱。
“我有没有胡说,您心里最清楚。”
李詩凡缓缓站起身。
“我劝您一句,最近半个月,最好别碰任何带赌博性质的东西。
不然,您破的就不是小财,而是大灾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不轻不重地敲在张兰的心上。
张兰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那是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恐惧感。
这个女孩,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咳。”
一首沉默的王管家,在此时恰到好处地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客厅里僵硬的气氛。
他走到张兰身边,微微俯身,低声道:“夫人,老爷子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搬出范家的定海神针——范老爷子,张兰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
她知道,这门婚事是老爷子力排众议定下的,她再不满,也不敢在明面上违逆。
“哼!”
张兰冷哼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李诗凡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我们走着瞧”,然后扭着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小姐,请随我来。”
王管家的脸上恢复了那种职业化的恭敬,但如果细看,会发现他眼底多了一丝对李诗凡的郑重。
他领着李诗凡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挂满了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脚下是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波斯地毯。
整个庄园,奢华,巨大,但也冰冷得没有人气。
像一座华丽的坟墓。
王管家将她带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李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房间。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全新的,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按铃吩咐佣人。”
王管家推开门,一个足有上百平米的豪华套间展现在眼前。
卧室、衣帽间、盥洗室、小客厅,一应俱全。
装修风格是时下流行的轻奢风,精致,却也冰冷,像个高级酒店的样板间,毫无家的感觉。
而且,这个位置,离主卧区最远。
其用心,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谢谢。”
李诗凡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她将自己那个与这间房格格不入的帆布包,随手放在了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
王管家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着李诗凡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李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范家……规矩多,也复杂。
您既然来了,很多时候,忍一时,便可风平浪静。”
这算是这位老管家,唯一一句带着点个人情绪的提醒了。
李诗凡转过身,看着他。
“我师父从小教我。”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王管家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位新来的少奶奶,是个硬茬。
他不再多言,微微躬身后,便带上门退了出去。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李诗凡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远处的喷泉,以及更远处的围墙。
好大一个笼子。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冰冷的玻璃。
体内的“玄元道体”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庄园的风水极好,是难得的藏风聚气之地。
但同时,也有一股极其浓郁的煞气,盘踞在庄园的中心,也就是主楼的位置。
那股煞气,霸道,阴冷,带着一股克尽一切的毁灭气息。
想必,那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范书仝了。
天煞孤星,果然名不虚传。
她掏出帆布包里的那张黑卡,放在手心。
冰冷的触感,却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踏实。
师父,徒儿下山的第一步,算是站稳了。
接下来,就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然后,重振天玄门。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王管家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杯温水和一些精致的糕点。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态度依旧恭敬。
“李小姐,您舟车劳顿,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多谢。”
王管家点了点头,正准备告退,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李小姐,先生和夫人今晚有应酬,不会回来用餐。”
李诗凡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王管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少爷……他,也从不回主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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