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关中客”时间在纯白房间里失去了意义。
陈默靠在冰冷的金属椅上，感觉自己像实验室里等待解剖的青蛙。
嗓子干得发疼，胃里空得抽搐。
他试着在桌面上划道痕，指甲在光滑表面打滑，连个印子都留不下。
就在他数到第二千只虚拟绵羊时，门锁“咔哒”响了。
进来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约莫三十岁，眼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
她走路带风，白大褂下摆扬起利落的弧度，看他的眼神像在观察培养皿里的新菌种。
“陈默。”
她念名字像在念编号，声音平首没有起伏，“二十五岁，临州大学历史系毕业。
现住星河苑7栋1403。”
她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你在‘历史深度探索’论坛的ID是‘关中客’。”
陈默心头一紧。
他们连这个都知道？
“只是业余爱好。”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爱好？”
女人嘴角扯出个不像笑的弧度，“你的‘爱好’，准确预测了过去七十二小时全球射电望远镜接收到的异常信号。
用了你自创的什么……玄鸟-夔龙滤波算法。”
陈默浑身发冷。
他在论坛里只提了结论，根本没提算法细节！
女人把平板转过来，屏幕上是一份盖着“绝密”红印的文件：“根据《国家安全紧急状态法》第七条补充条款，你以及你所掌握的一切信息，被正式征用。”
她把图片放大——那是他根据父亲考古笔记设计的玄鸟夔龙纹徽记。
“解释一下，”她敲了敲屏幕，“为什么这个图案，和我们收到的外星信号核心标识符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三？”
陈默盯着那个熟悉的图案。
父亲熬夜画图的侧脸、母亲指着星图讲故事的温柔嗓音、导师在黑板上写下的最后一个公式……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合。
原来他那些不务正业的夜晚，都是在预习今天的考题。
“我需要水。”
他说。
女人——她胸牌上写着“林薇”——面无表情地按了下平板。
片刻后，门开了条缝，一瓶矿泉水被放在地上。
陈默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半瓶。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那是我父亲考古发现的纹样，”他终于开口，“我在他笔记里看到的。”
林薇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继续说。”
“他是个考古学家，专门研究秦代历史。
他说这个纹样可能和秦朝的天文观测有关……”陈默顿了顿，“你们到底是谁？
那些信号是怎么回事？”
林薇抬起头，镜片反着光：“现在是我在提问。
你父亲还留下什么？”
“一些笔记，大部分都被你们拿走了。”
陈默指了指门外，“他说骊山藏着秦朝最大的秘密。”
“骊山。”
林薇重复了一遍，在平板上快速输入着什么，“你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五年前。
他和母亲在一次考古事故中……”陈默突然停住了。
他想起父亲笔记最后一页那个潦草的星图，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非地球经纬”。
当时他只当是父亲的臆想。
林薇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想起什么了？”
就在这时，平板突然发出急促的提示音。
林薇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待在这里。”
她起身快步走向门口，白大褂扬起一阵风。
门再次锁上。
陈默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试着回忆父亲笔记里的细节，那些他曾经认为是天方夜谭的内容——“星辰为舟，跨越天河青铜为契，沟通天地陛下永寿，统御八荒”当时他只当是古人的浪漫想象。
但现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那点陶土碎屑还在。
这是昨天修复那个战国陶俑时沾上的。
陶俑出土自骊山附近的一个陪葬坑，造型奇特，不像任何己知的秦代文物。
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只是林薇，还有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肩章上的将星显示着他的身份。
“陈默先生，”将军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我是杨振国。
时间紧迫，我就首说了。”
他在陈默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三十六小时前，我们接收到了来自宇宙深处的信号。
经过破译，确认其内容为秦篆书写。”
陈默瞪大了眼睛。
“同时，位于火星轨道的空间望远镜观测到，在柯伊伯带外侧出现异常空间波动。”
杨将军继续道，“有巨型人造物体正在接近太阳系。”
林薇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调出一段影像。
漆黑的太空背景下，一座巨大的青铜建筑静静悬浮。
其造型古朴威严，表面刻满了熟悉的雷纹和夔龙纹，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玄鸟徽记——和陈默设计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三小时前拍摄到的，”杨将军说，“我们称之为‘天门’。”
影像放大，可以看清青铜建筑表面刻着的篆文：朕统六合 以星为疆 荧惑为关 紫微为宫——始皇卅七年制陈默猛地站起来，椅子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不可能！
始皇卅七年是公元前210年，他当年就……就死了？”
林薇接话，语气带着讽刺，“看来有人忘了通知本人。”
她点开最后一段视频。
模糊的影像里，身着玄色冕服的身影背对星海，十二旒玉珠在冠前轻摇。
他缓缓转身，那张只在教科书插图上见过的面孔清晰无比，声音带着穿越千年的威压：“异星来客，既见朕，为何不拜？”
陈默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上。
全世界都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父亲笔记里的只言片语、母亲讲述的传说、导师未完成的演算公式……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
原来他躲了这么多年，躲的不是现实，是早就写好的命运。
“现在，”杨将军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陈先生。”
陈默抬起头，发现将军和林薇都在看着他。
那种目光他很熟悉——和他玩游戏时，队友把最后翻盘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时一模一样。
“为什么是我？”
他听见自己问。
“因为你是‘关中客’，”林薇说，“整个地球上，唯一能和他们对话的人。”
她调出另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大秦：横扫六合》的游戏数据。
陈默的角色“关中客”高居全服排行榜首位，达成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成就。
“你在游戏里的每一个决策，”林薇指着数据说，“都和对方的行为模式高度吻合。
就好像……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陈默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ID，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游戏，对不对？”
他轻声问，“那是个……训练程序？”
杨将军和林薇对视一眼。
“我们也是刚刚才确定这一点。”
将军说，“这个游戏的开发团队在三年前神秘消失，只留下这个不断完善升级的游戏系统。”
陈默想起游戏里那些过于真实的细节，那些让他觉得“这不合理”却又总是被证明正确的决策点……“他们是在筛选。”
他喃喃自语，“筛选能理解他们的人。”
“看来他们选中了你。”
杨将军站起身，“准备一下，陈先生。
一小时后，我们将尝试与‘天门’建立第一次正式接触。”
“等等，”陈默叫住他，“如果我拒绝呢？”
将军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那个眼神让陈默明白，从他被带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为了国家安全，陈先生。”
将军说完，转身离开。
房间里又只剩下陈默和林薇。
“给你个建议，”林薇在门口说，“别再把他们当成游戏里的NPC。”
门再次关上。
陈默独自坐在纯白的房间里，看着平板上定格的始皇影像。
那张威严的面孔仿佛正透过屏幕凝视着他，目光穿越了两千年的时空。
他轻轻捻着指甲缝里的陶土碎屑，感受着那点来自两千年前的触感。
“陛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您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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