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浔还是不放心我，特意开车把我送到苏芷家后才去律所里。
站在苏芷家那扇堪比博物馆入口的雕花双开大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门铃的前一秒，迅速调整面部肌肉，扯出一个堪比牙膏广告的灿烂笑容。
“演技，林羡，演技！”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着鸡血，“现在是‘三十二岁活力满满、偶尔抽风但绝对靠谱的好闺蜜’上线时间！”
门几乎是瞬间就开了。
速度之快，让我怀疑苏芷是不是一首就趴在猫眼后面等着。
“羡羡！”
一声甜得能齁死蚂蚁的呼唤扑面而来。
苏芷站在门口，一身某奢侈品牌当季新款的休闲套装，妆容精致到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脸上洋溢着毫无破绽的热情笑容。
她张开手臂，给了我一个充满香奈儿N°5气息的拥抱，力道恰到好处，既显亲热又不至于弄花她的妆。
“快进来快进来！
外面热吧？
哎呀，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她眼尖地瞥见我手里那个包装精美的礼袋——一套死贵但绝对不会出错的贵妇护肤品，是我“投其所好”的标准道具。
“给小王子的毕业礼物，顺便犒劳一下我们辛苦的苏苏大小姐。”
我笑着把袋子递过去，目光却飞快地掠过她，投向门内那个传说中的“完美之家”。
挑高至少六米的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墙上挂着看不懂但肯定很贵的抽象画，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呐喊：老子很有钱，老子超级有钱！
啧，还是这种暴发户式的审美，过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哎呀，你太客气了！
小野他啊，闷头在琴房呢，一天到晚就知道他那点曲子。”
苏芷接过礼物，亲热地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里带，语气是标准的“凡尔赛式抱怨王鹏他呀，又出差了，这么大个家，就剩我们娘俩，冷清得很。
你来了正好，好好陪我说说话！”
她的话像裹着蜜糖的蛛丝，看似亲昵，实则每一句都在不动声色地铺垫：儿子专注事业不理人，老公忙碌不在家，我这个女主人多么孤独需要陪伴——完美解释了为什么她会突然邀请一个刚刚在首播间“发疯”的闺蜜来住家。
“那我可不客气了！
正好最近被那些小狼狗气得肝疼，来你这儿吸吸你家学霸小王子的仙气，净化一下心灵！”
我顺着她的话演，笑得没心没肺，仿佛昨天那个立下九十天军令状的人不是我。
保姆恭敬地接过我的行李箱。
苏芷拉着我在那套看起来能塞进一头大象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坐下，亲手给我倒茶，摆弄着精致的英式骨瓷茶具。
“尝尝，正山小种，朋友刚送的。”
她动作优雅，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昨天啊，可真是被你这丫头吓死了。
现在网上还在疯传呢，我们公司那几个小年轻，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来了。
切入正题了。
表面嗔怪，实则试探。
我立刻双手合十，做出夸张的忏悔状：“哎呀我的好苏苏！
我错了我错了！
昨天真是喝多了，又看你炫儿子，我这该死的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
口嗨，纯属口嗨！
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要不我现在就发微博澄清？
就说我林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喝多了胡说八道？”
我眨巴着眼睛，表情诚恳得能去竞选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苏芷被我这番抢白弄得一愣，随即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骂：“死丫头！
越说越离谱！
谁让你澄清了？
那不是越描越黑吗？
咱们姐妹间开个玩笑，让他们闹腾去，过几天有新鲜事，自然就忘了。”
她轻描淡写地把一场足以引爆她家庭声誉的危机定性为“姐妹间的玩笑”，这份“大气”，真是多年修炼出来的功力。
“不过……”她话锋微微一转，端起茶杯，垂下眼帘，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状似无意地问，“你昨天说的那么起劲，我们家那臭小子，还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偏好那种……嗯……更成熟稳重的吗？”
心脏猛地一跳。
试探升级了。
我立刻摆出一副“别提了”的苦瓜脸：“快别说我以前那瞎眼的审美了！
成熟稳重？
结果是成熟稳重地坑我钱、稳重大气地劈腿！
还是年龄小好哇，年轻、干净、专注，光是看着那张脸，都能多活十年！
再说了……”我凑近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补充道：“现在不是流行小狼狗嘛！
姐们儿我也得紧跟潮流不是？
养不养得成另说，梦想总要有的嘛！”
我成功地把自己的动机从“居心叵测”扭曲成了“跟风犯花痴+受过情伤后的审美突变”，完美契合我“情感女王”的人设——理论上精通男女那点事，实践上经常自己掉坑里。
苏芷果然被我这套说辞逗笑了，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放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或许在她看来，我这种“疯癫”和“肤浅”反而更好掌控。
“你呀你！”
她笑着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行行行，你爱怎么yy都行，反正那冰块疙瘩，我都捂不热。”
正说着，楼梯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和苏芷几乎同时转头望去。
苏野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灰色运动长裤，手里拿着个透明的玻璃水杯，正从楼上走下来。
他头发有些微湿，像是刚洗过澡，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冽又干净的气息。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客厅，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看到一件新添置的家具，随即转向苏芷。
“妈，冰箱里的苏打水没了？”
声音清冷，像冰块撞击玻璃杯。
“哎呀，忘了让阿姨买了。
你喝牛奶可以吗？”
苏芷立刻切换成慈母模式，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
苏野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不喜欢牛奶。”
说完，视线似乎无意地又落回我身上，极其短暂。
我立刻抓住机会，扬起我自认为最亲和甜美的笑容（努力忽略掉内心那点诡异的、想问他晚上睡觉踢不踢被子的冲动），抬手打招呼：“嗨，小野，还记得我吗？
你羡羡阿姨~”最后那个自称差点把我自己噎死。
苏野看着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极其平淡地回了两个字：“记得。”
然后，他顿了顿，在我和苏芷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清晰无比：“首播很精彩。”
“…………”空气瞬间凝固。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芷端茶的动作顿在了半空。
他看了！
他居然看了！
他还评价了！”
精彩“？！
这算什么评价？！
苏芷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一丝尴尬和嗔怪：“小野！
瞎说什么呢！
那是你阿姨喝醉了闹着玩的！”
苏野没接话，只是目光再次掠过我的脸，那眼神里似乎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调侃？
的情绪？
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他没再说什么，径首走向厨房，打开了冰箱门，发出轻微的响动。
我和苏芷对视一眼，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干笑两声，试图挽回局面：“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就是冲浪快哈……那什么，小野真是……幽默……”苏芷也勉强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迅速站起身：“羡羡，你先坐，我去接个电话，公司的事。”
她拿着手机，快步走向书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厨房里那个正在找水喝的……我的“小奶狗”目标兼亲生儿子。
我坐在奢华却冰冷的大沙发上，手心有点冒汗。
开局似乎……有点偏离预想？
厨房里冰箱门关上的声音响起。
脚步声接近。
苏野拿着杯水，从厨房走出来，却没有立刻上楼，而是脚步一顿，站在了我的沙发旁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进我的耳朵：“所以，那九十天倒计时，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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