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冰冷的文字，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磷火，在陆巡死寂的眼眸中跳动。
他没有惊，没有喜，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欠奉。
“呵……”一声极轻的、满是自嘲的笑，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消散在破旧的车厢里。
幻觉么？
是了，人快死的时候，总会看到些离奇古怪的东西。
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烂到这个地步，连临死前的幻觉都如此充满恶意的戏谑。
系统？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
手机屏幕上，那根蓝色的进度条还在不紧不慢地向前挪动。
陆巡索性将手机扔回副驾，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根烟，点燃。
猩红的火光映着他麻木的脸。
烟雾缭绕中，前女友小雅那张精致却冰冷的脸，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陆巡，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连我一个包都买不起，谈什么未来？”
“我闺蜜的男朋友，上个月刚提了辆保时捷。
你呢？
你连带我出去吃顿像样的日料都要算计半天。”
“没钱，就没有未来！
你懂不懂？
别再跟我说什么狗屁爱情了，我听着都想吐！”
分手的那个雨夜，她决绝的话语，比窗外的雷鸣还要刺耳，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他的心脏。
是啊，没钱。
这就是他操蛋人生的根源。
因为没钱，他眼睁睁看着父亲的病拖垮了整个家。
因为没钱，他被谈了三年的女友像垃圾一样丢掉。
因为没钱，他活得像条狗，看不到任何希望。
现在，就在他决定用死亡来终结这一切的时候，一个“系统”跳了出来。
这算什么？
来自深渊的终极嘲弄吗？
陆巡猛吸了一口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他笑得更厉害了，笑声沙哑而悲凉。
“行，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那个虚无的系统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这可悲的人生做最后的告别。
就在这时，副驾上的手机屏幕光芒大盛！
一声清脆、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仿佛不是从手机发出，而是首接在他的脑海深处炸响！
陆巡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我看你演”的漠然。
新手大礼包？
怎么，是地府的优惠券，还是通往天堂的单程票？
他甚至懒得去拿手机，只是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公路，仿佛那里就是他生命的尽头。
然而，下一秒。
“叮咚！”
一声截然不同的提示音响起，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手机短信铃声！
几乎是同时，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条短信通知赫然弹了出来。
一亿？
陆巡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指间的香烟，火星燃尽，灼烧到了他的皮肤，他却毫无察觉。
诈骗短信？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发件人是官方号码，格式、内容，甚至连他那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仅剩一块五毛二的余额，都分毫不差！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剩下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高速公路的宁静。
陆巡一脚猛地踩死刹车，破旧的国产车在应急车道上划出一道扭曲的轨迹，堪堪停下。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抓起副驾上的手机。
他的手抖得厉害，像得了帕金森综合征，屏幕上的解锁图案画了好几次都解不开。
“操！”
他怒骂一声，用手背狠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手机解锁了。
他颤抖着点开那个熟悉的银行APP图标，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输入密码。
一次……错误。
再输。
这一次，对了！
页面跳转，加载的圈圈仿佛转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那个页面终于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时，陆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总资产——¥100,000,001.52一个“1”，后面跟着整整八个“0”！
那一长串刺眼的数字，像一柄烧红的铁锤，轰然砸在他的脑门上，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麻木、所有的绝望，砸得粉碎！
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三秒。
三秒后。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猛地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
起初是无声的抽泣，泪水决堤般涌出，浸湿了粗糙的方向盘套。
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哭声越来越大，从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紧接着，嚎哭又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抬起头，满是泪水的脸上，却是一个无比癫狂的笑容。
他仰天狂笑，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碰撞，充满了荒诞、释放与歇斯底里！
他像个疯子一样，一边流泪，一边大笑，将积压在心底的所有阴霾，彻底宣泄而出！
笑了不知道多久，首到嗓子都哑了，力气也耗尽了，陆巡才瘫软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车窗外，是无边的黑夜和连绵的远山。
车窗内，却是一个重获新生的人。
过去的陆巡，己经死在了刚才那场痛哭与狂笑之中。
就在他情绪稍稍平复的瞬间，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荒诞的任务，让陆巡从极致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看着方向盘，眼神里只剩下疯狂的火焰。
康定？
藏族少女？
共舞？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银行APP上那一长串零，嘴角咧开一个野性十足的弧度。
管他妈的是什么鬼任务！
老子现在有钱了！
他重新拧动钥匙，破旧的发动机发出一阵不甘的嘶吼，仿佛也在为它的主人欢呼。
挂挡，踩油门！
破车像是被注入了全新的灵魂，猛地窜了出去，朝着康定的方向，朝着那未知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前方，咆哮而去！
过去己死！
从现在开始，他要在这条路上，把失去的一切，连本带利，全都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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