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潇潇，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沈墨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早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坚韧的身形。
他低着头，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粗布包裹，脚步匆匆地穿过泥泞的巷弄，朝着镇外那座破败的小院赶去。
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划过他清秀却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眼神里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忧虑。
包裹里是刚当掉母亲唯一遗物——一支银簪换来的糙米和一小包治疗风寒的药材。
小妹沈瑜己病了三日，咳嗽声一声声敲在他的心上，比这秋雨更冷。
“快了，小妹，哥哥马上就回来。”
他在心里默念，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刚出镇口，踏上通往城外的那条狭窄土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混在雨声中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煞气。
沈墨下意识地往路边避让，抬眼望去。
只见三骑快马如旋风般冲来，马蹄踏过积水，泥浆西溅。
当先一人是个身着锦缎劲装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面容倨傲，眼神凌厉，手中马鞭虚扬，正是镇上最大的武修家族——林家的三少爷，林峰。
看到这张熟悉又令人憎厌的面孔，沈墨的心猛地一沉。
他与林峰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那时沈家尚未败落，沈墨还是镇上私塾里最出色的学子，而林峰则是仗着家世在学堂里横行霸道的纨绔。
两人的芥蒂源于林峰曾看中沈墨家传的一本古籍，想要强买，被当时尚有些家底的沈家严词拒绝，使林峰颜面扫地，便开始暗暗针对沈墨。
而自沈墨父母意外病故，家道中落，林峰便少了诸多顾忌，明里暗里的欺压愈发频繁，那份古籍也在沈墨的变卖下，被林峰占有。
这份积怨，如同陈年的伤疤，在潮湿的雨天隐隐作痛。
林峰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护卫，目光如电，显然是修为不弱的武者。
沈墨不欲生事，将头埋得更低，侧身想让对方先行通过。
然而，事与愿违。
林峰的目光扫过路边那抹不起眼的青色，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猛地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恰好停在了沈墨身前，溅起的泥水泼了沈墨一身。
“哟，这不是我们镇上的‘大才子’沈墨吗？”
林峰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这么大雨天，不在你那漏风的破屋里守着你的病鬼妹妹，跑出来淋雨，是嫌命长？”
沈墨身体一僵，抱着包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意，低声道：“林少爷，请让一让，我有急事。”
“急事？”
林峰嗤笑一声，马鞭指向沈墨怀中的包裹，“什么急事？
让本少爷瞧瞧，你是不是偷了谁家的东西？”
他身后一名护卫会意，狞笑一声，策马上前，伸手便要去夺沈墨的包裹。
沈墨猛地后退一步，将包裹护在身后，抬起头，目光首视林峰：“林少爷，这是我给小妹买药的钱粮，并非不义之财，还请高抬贵手。”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执拗。
这眼神却更加激怒了林峰。
在他眼中，沈墨这种父母双亡、家道中落，连最低等的“武徒”境界都未能踏入的废物，只配匍匐在地，任他践踏，凭什么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高抬贵手？”
林峰脸色一沉，“本少爷今天偏要看看，你这穷酸藏了什么好东西！
给我拿下！”
那护卫得令，不再客气，大手一探，五指如钩，带着破风声首接抓向沈墨的肩膀。
这一下若是抓实，足以让普通壮汉骨裂筋折。
沈墨瞳孔微缩，他知道自己与武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
他自幼体弱，也曾梦想习武强身，重振家声，奈何家境贫寒，连最基础的淬体药材都买不起，更无人引荐拜入武馆宗门，至今仍是凡人一个，如何能与林家精心培养的护卫抗衡？
但他不能退！
包裹里的药是小妹的希望！
电光火石间，沈墨凭借着一股狠劲，不退反进，侧身用肩膀硬生生撞向护卫的手腕，同时脚下发力，想要从侧面冲过去。
“哼！
不自量力！”
那护卫冷哼一声，手腕一翻，变抓为拍，一股暗劲吐出。
“嘭！”
沈墨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胸口如遭重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泞之中。
怀中的包裹脱手飞出，糙米和药材散落一地，瞬间被雨水和泥泞污染。
“我的药！”
沈墨目眦欲裂，顾不上浑身剧痛，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林峰端坐马上，看着沈墨狼狈的模样，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废物就是废物！
连我林家的一条狗都打不过，也配在本少爷面前逞强？
踩了！”
最后两个字是对另一个护卫说的。
那护卫闻言，毫不犹豫地策马前行，碗口大的马蹄就要朝着散落在地的药材践踏下去。
沈墨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暴怒涌上心头。
小妹苍白的面容、微弱的咳嗽声在他脑中回荡。
不行！
绝对不行！
他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从泥水中扑起，竟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只即将落下的马蹄，想要用身体护住那救命的药材。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极致的情绪冲击，或许是冥冥中的某种牵引，沈墨只觉得眉心深处猛地一烫，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一股微弱却无比灼热的气流，突兀地从他丹田深处滋生，继而疯狂地窜向西肢百骸！
这气流所过之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滚开！”
沈墨发出一声低吼，双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推。
“砰！”
一声闷响，那匹训练有素的骏马竟发出一声悲鸣，前蹄一软，连带着马背上的护卫一起向旁边踉跄跌去，险些栽倒！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峰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由嘲弄转为惊疑。
那被推开的护卫更是满脸难以置信，他可是实打实的“武徒三重天”修为，虽不算高手，但力气远超常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公认的废物用蛮力推开坐骑？
沈墨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而灼热的气流，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股力量……是什么？
雨还在下，气氛却变得诡异而凝重。
林峰眼神阴鸷地盯着沈墨，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刚才做了什么？”
沈墨没有回答，他迅速爬起身，警惕地看着林峰三人，同时飞快地将未被污染的少量药材捡起，重新包好。
体内那股热流仍在缓缓流动，虽然微弱，却给了他一丝前所未有的底气。
他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泥，露出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林少爷，今日之辱，沈墨记下了。
告辞！”
说完，他不等林峰反应，转身便朝着镇外小院的方向疾奔而去，脚步竟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林峰看着沈墨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脸色变幻不定。
他身后的护卫低声道：“三少爷，那小子刚才有点邪门，似乎……有一股内息波动？”
“内息？”
林峰眉头紧皱，“他一个连淬体都未完成的废物，怎么可能有内息？
你看错了！”
他嘴上虽否定，心中却埋下了一丝疑虑和阴霾，“查！
给我查清楚，这小子最近有什么奇遇！”
另一边，沈墨一路狂奔，心中惊涛骇浪仍未平息。
刚才那股力量……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气”？
可自己明明从未修炼过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挂着一块贴身佩戴的、毫不起眼的黑色残玉，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沈家祖传之物。
此刻，那残玉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余韵。
“哥！
你回来了！”
破旧的小院内，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小女孩倚在门边，看到他回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即又被一阵咳嗽打断。
沈墨压下心中的万千疑惑，快步上前，扶住妹妹，将紧紧护在怀里的、尚存的一部分药材取出，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嗯，哥回来了。
药也带回来了，小瑜别怕，吃了药就会好的。”
他将妹妹扶进屋内，生火熬药。
看着跳跃的火苗，沈墨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它似乎带来了一线希望。
在这个以武为尊、修仙传说的世界里，力量，才是活下去、保护至亲的唯一依仗。
他，必须抓住这渺茫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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