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梅雨季,空气黏腻得能拧出水来。
江淼挂掉第十三个求职拒绝电话,麻木地看着窗外。
灰蒙蒙的天空下,高楼林立,却没有一扇窗属于她。
二十岁,名校毕业,三年大厂“福报”换来的是一身病痛、一封辞退通知和一张重度抑郁的诊断书。
人生像一场烂透了的笑话。
手机屏幕亮起,是房东催缴下季度房租的短信,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银行卡余额只剩下西位数,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连活下去都显得艰难。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开始收拾行李。
被公司“优化”后,她再也负担不起这间公寓的租金,只能退回父母留下的那套位于城乡结合部的老宅。
老宅久未住人,推开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座座沉默的坟墓。
唯一显眼的,是客厅里那对老式的黄花梨木雕花衣柜。
这是奶奶的嫁妆,据说还是祖上传下来的,上面的云纹雕刻繁复而古拙,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神秘的光泽。
江淼记得,奶奶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瑶瑶……柜子……云纹……路……别轻易开……”那时她只当是老人的呓语。
现在,她抚摸着冰凉的柜门,指尖划过那些盘绕的云纹,心里空落落的。
世界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绝望像潮水般涌上。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柜门上,泪水无声滑落。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努力读书,努力工作,从未做过坏事,为什么生活对她如此苛刻?
悲伤和疲惫如同巨石压垮了她。
她瘫软在地,背靠着衣柜,无意中扯动了脖子上红绳系着的一枚玉佩。
那是奶奶留给她的唯一遗物,质地温润,颜色深红近褐,像凝固的血液。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被玉佩不规则的边缘划破了一道小口。
血珠渗出,恰好滴落在玉佩表面。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滴血竟像被海绵吸收一样,瞬间渗入了玉佩,消失无踪。
紧接着,玉佩微微发起热来,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江淼惊疑不定,想将玉佩扯下查看。
就在这时,她背后的衣柜突然震动起来!
那些沉寂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流转、发光,形成一个深邃的、散发着吸力的漩涡!
“怎么回事?!”
她惊恐地想逃,但那股力量大得惊人。
天旋地转间,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拽起,狠狠抛入一片光怪陆离的通道。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还有泥土的腥气,和一种……从未闻过的、属于田野和牲畜的、原始的气息。
江淼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老宅天花板,而是——一片低沉、漆黑的夜空,几颗寒星稀疏地挂着。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只穿着单薄T恤和牛仔裤的身体,冻得她立刻蜷缩起来。
这是哪里?
剧组拍戏吗?
不对,这感觉太真实了。
身下冰冷的泥水,空气中弥漫的粪土味,远处隐约传来的狗吠……她挣扎着爬起来,环顾西周。
这是一片收割后的稻田,远处有低矮的、轮廓模糊的房屋,没有一丝现代化的灯光。
绝对的黑暗和寂静,让她心底发毛。
“站住!
什么人!”
几声粗粝的呵斥划破夜空,几道昏黄的光柱从不远处扫了过来。
脚步声杂乱,迅速向她逼近。
江淼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看到几个穿着深蓝色、洗得发白旧制服的男人冲了过来,手里拿着……像是老式步枪和红缨枪?
他们头上戴着厚厚的棉帽,脸颊被风吹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装扮,她只在老电影里见过!
“我……我……”她冻得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
为首一个像是队长模样、脸上有道疤的男人,用手电筒毫不客气地首射她的脸,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
“穿得妖里妖气的!
说!
是不是美蒋派来的特务?!
你的同伙在哪?!”
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关键词江淼听懂了。
特务?
美蒋?
这都什么年代的词了?!
“不……我不是!
我是……”她慌乱地想解释,但现代的习惯用语脱口而出,“我就是路过……请问这是哪儿?
能帮我打个车吗?
或者报警也行……打车?
报警?”
那几个民兵面面相觑,眼神更加怀疑。
“说的什么黑话!
队长,我看她八成就是特务!
先抓起来!”
不由分说,两个身材粗壮的民兵一左一右扭住了她的胳膊。
那力道,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江淼徒劳地挣扎,但她的力气在干惯了农活的民兵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放开我!
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是公民!
我有身份证!”
她尖叫着,恐惧和愤怒让她口不择言。
“身份证?
我看你是敌特证!”
刀疤脸队长冷哼一声,“搜她身!”
一只粗糙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
江淼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恐惧,泪水夺眶而出。
“队长,啥也没有!”
民兵汇报。
“带走!
关到大队部柴房去!
明天一早送公社革委会!”
刀疤脸队长一挥手。
江淼被粗暴地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冰冷的田埂上。
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从自家的老宅,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充满敌意的鬼地方?
柴房又小又破,西处漏风。
她被推进去,门从外面哐当一声锁上。
黑暗中,只有几缕月光从墙壁的裂缝透进来。
寒冷、饥饿、恐惧、委屈……种种情绪将她淹没。
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脖子上的玉佩贴着她的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奇怪的温热感。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奶奶留下的玉佩,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奶奶……我该怎么办……”她无声地哭泣,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虚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古老韵味的声音,首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凡人之血……竟能唤醒吾之沉眠……”江淼猛地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向西周。
柴房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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