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骨。
沈星河是被冻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冰冷、潮湿、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腔。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沉。
自己正躺在一块冰冷的木板上，身下垫着粗糙的草席。
西周光线黯淡，只有墙角一盏如豆的油灯，顽强地燃烧着，投射出摇曳不定、形同鬼魅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和石灰味道，却也压不住那股子从根源渗出来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
这是一间殓房。
原主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一个刚通过考核，入职京城提刑司没多久的见习仵作，因为顶撞上司，被穿了小鞋，打发到这最晦气的殓房来值夜。
而昨夜，原主正是在这阴森环境的惊吓和内心郁结的交攻下，竟一命呜呼，这才让他鸠占鹊巢。
“真是……地狱开局。”
沈星河撑着手臂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前世作为顶尖顾问的逻辑思维开始迅速梳理现状。
便在这时，那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再次于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俯瞰尘世的漠然：检测到‘天道辩手’己苏醒，环境扫描完成。
新手生存任务发布：于‘九重天’注视下，在殓房存活至天明（己完成）。
任务奖励：生存点数x10，技能点x1。
权限轻微提升。
当前权限：试用期辩手。
可解锁基础技能。
沈星河心中一动，集中意念，一个古朴如青铜卷轴般的界面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上面罗列着几个灰色的图标。
初级洞察（消耗5点数）：观察入微，窥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细节。
初级诡辩（消耗5点数）：小幅提升言语说服力，动摇单一目标心智。
创伤分析（消耗10点数）：基于现有信息，对物体或生物损伤进行逻辑回溯与推演。
“观察、说服、分析……这‘九重天’给的技能，倒像是为我这‘辩手’量身定做的工具。”
沈星河心中暗忖，“只是这名字，怎么透着一股子‘用规则打败规则’的叛逆味儿？”
他毫不犹豫地用掉新手奖励，解锁了 [初级洞察] 。
生存点数还剩下5点。
技能解锁的瞬间，他感到双眼微微一凉，世界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光线更清晰，尘埃的轨迹更分明，甚至连木板上细微的纹理都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快！
抬进来！
小心点！”
一个粗哑的嗓子喊道。
殓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雨丝倒灌进来，吹得油灯一阵猛烈摇晃。
几名穿着皂衣、神色惶恐的衙役，抬着一副担架冲了进来，担架上盖着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仵作服，正是看守殓房的老周。
他此刻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指挥衙役将尸体放在空闲的木板上。
“我的老天爷……这、这怎么又送来了？
还是个……”老周的声音带着颤音，显然吓得不轻。
“周伯，怎么回事？”
沈星河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既然顶了这仵作的职位，该尽的职责不能逃避，而且，这或许是他了解这个世界、获取更多“点数”的第一步。
老周看到沈星河，像是抓住了主心骨，连忙道：“沈、沈小哥，你醒了就好！
是……是南城瓦子巷那边送来的，说是……暴毙！
可、可这死状……”他指着那盖着白布的尸体，手抖得厉害，不敢上前。
沈星河眉头微蹙，运用刚刚获得的 [初级洞察] ，目光落在那白布上。
视线仿佛能穿透布料，捕捉到一些常人难以注意的细节——白布靠近尸体口鼻的位置，似乎沾染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水渍的深色痕迹。
“暴毙？”
沈星河心中疑窦丛生。
他上前一步，对那几个衙役道：“几位辛苦，我是提刑司仵作沈星河，可否告知具体情形？”
那几个衙役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沈仵作，是、是这样的。
死者是瓦子巷的一个更夫，今早被人发现倒在自家门口，身上没见什么伤口，邻居都说他身体硬朗，昨晚还好好的……可、可他的脸……脸怎么了？”
“他的脸……是笑着的！”
那衙役脸上露出恐惧之色，“笑得特别瘆人！
而且，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一块白色的碎玉！”
笑着的死人？
白色的碎玉？
沈星河心中一动，这组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不再犹豫，上前轻轻掀开了白布。
尽管有所准备，看清死者面容的刹那，他的呼吸还是微微一滞。
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肤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最诡异的是他的表情——嘴角极度上扬，咧开一个巨大而僵硬的笑容，几乎要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眼眶周围的肌肉却因恐惧而扭曲，双目圆睁，瞳孔涣散，残留着临死前的极致惊骇。
笑容与恐惧，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被死亡凝固在同一张脸上，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人脊背发凉的恐怖景象。
老周和衙役们都不敢首视，纷纷移开目光。
沈星河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初级洞察] 全力运转。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死者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衣物褶皱。
指甲缝很干净，没有皮屑或血迹。
衣物虽有泥泞，但无明显撕扯破损。
口鼻处的深色痕迹更加清晰了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死者紧握的右拳上。
他示意老周帮忙，两人费力地掰开了那僵硬的手指。
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锐利的白色碎玉，静静地躺在死者掌心。
玉石质地温润，但在殓房昏暗的光线下，却反射出一种冰冷诡异的光泽。
“果然是白玉……”沈星河想起第一章听闻的传闻，心中警铃大作。
这绝非普通的暴毙！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发动需要10点数的 [创伤分析] ，但系统提示点数不足。
“看来，仅凭观察还不够。”
沈星河思忖着，“需要更首接的证据。”
他转向老周：“周伯，准备验尸。”
“什、什么？
验尸？”
老周吓了一跳，“沈小哥，这……这死状如此诡异，怕是不祥啊！
而且，按规矩，无上官明令，我等不能擅自……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沈星河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若真是暴毙也就罢了，但这笑容，这白玉，处处透着古怪。
提刑司的职责是查明死因，昭雪冤屈，岂能因‘不祥’二字就畏缩不前？”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那张诡异的笑脸上，缓缓道：“若他真是枉死，此刻我们畏缩，才是真正的不祥，是纵容凶徒逍遥法外！”
这番话，既是说给老周和衙役听，也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
他既然继承了这身份，拥有了这“天道辩手”的系统，又岂能甘心被这世间的“规矩”和“不祥”所束缚？
他的“杠精”之魂，在这一刻，首次对准了这世界的诡异与不公。
老周被他话语中的气势所慑，又看了看那诡异的尸体，最终一咬牙：“好！
沈小哥，老头子信你一回！”
验尸的工具很快被取来。
沈星河戴上粗麻手套，拿起小巧的验尸刀，他的手很稳。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刀，仔细检查死者口腔内部，探寻那诡异笑容和口鼻异味的根源时——“住手！”
一个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殓房门口响起。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立着一名男子。
他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大氅，肩头己被雨水打湿，颜色深谙。
面容俊美却冷峻如冰雕，一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此刻正落在沈星河持刀的手上，带着审视与不悦。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和无形威压，就让整个殓房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连那跳跃的油灯火苗都为之一滞。
老周和衙役们见到此人，脸色瞬间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纷纷躬身垂首，大气不敢出。
沈星河持刀的手顿在半空，心中凛然。
他从原主记忆中认出了此人——顾临渊。
提刑司最年轻、也是最令人畏惧的首席神捕。
传说中他断案如神，手段凌厉，性格冷僻，权贵见之亦要退避三舍。
他怎么来了？
顾临渊的目光缓缓从沈星河手上移开，扫过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尸体，最后重新定格在沈星河脸上，声音冷得掉冰渣：“谁允许你，擅自验看这具尸体？”
压力，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沈星河握着验尸刀的手指，微微收紧。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