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墙壁触感将卞德争拉回现实。
隔壁女人的哭泣声渐渐转为压抑的呜咽，夹杂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那个瘫倒的男人似乎也开始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卞德争猛地站首身体，将万魂幡紧紧攥在手中，冰凉坚硬的触感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全感。
他像做贼一样，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冲回自己的出租屋，再次将门反锁。
背靠着门板，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看着这面漆黑的小幡。
幡面上那些扭曲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隐隐流动着幽光。
刚才吞噬那团狰狞黑气的感觉太过真实，那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掠夺，冰冷、霸道，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快意。
“我……我刚刚是……吃了一个‘鬼’？”
这个认知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兴奋。
他清晰地感觉到，万魂幡吞噬了那怨念之后，反馈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冰凉气流，融入自己的身体，让他因惊吓和奔跑而疲惫的精神竟然振奋了不少。
“这就是……修炼？”
卞德争感到荒谬绝伦。
别人的修炼是打坐练气、吞服灵丹，他这算什么？
吞魂吃鬼？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灵宝渡人经》再次散发微光，那股温润平和的气流适时出现，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河床，抚平了他因吞噬行为而产生的心神激荡和那一丝戾气。
脑海中，经文再次自动浮现：“寂灭之中，自有真常；烦恼之窟，即是菩提……”仿佛在告诫他，力量本身无分善恶，关键在于持用之人心。
诛杀恶念，便是功德。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一者掠夺强化，一者净化守护。
卞德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恐惧依然存在，但对力量的渴望，以及刚刚亲手阻止一场惨剧带来的微弱成就感，开始压过恐惧。
“这个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他喃喃自语。
既然躲不开，那就必须尽快弄清楚自己到底拥有了什么，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隔壁那对夫妻就是个例子，如果不是侥幸，今晚就要出人命。
而这城市里，像刚才那种充满负面能量的“脏东西”，恐怕绝不在少数。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万魂幡放在身前，又将《灵宝渡人经》摊开放在膝上——虽然上面的古字他大半不认识，但手持经书时，心神便能自然宁静。
他尝试着，像刚才那样，将一丝意念集中，缓缓注入万魂幡。
嗡……幡体再次轻微震颤。
这一次，有了准备，卞德争“看”得更清楚了。
他的意念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幽暗、冰冷、广阔的空间，里面充斥着无数细碎的、哀嚎的、混乱的意识碎片，那是被万魂幡吞噬后尚未完全炼化的残魂。
空间的中央，有一团相对凝实的黑气，正是刚刚吞噬的那道疯狂怨念，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研磨、消化。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感知”顺着万魂幡的力量扩散开来，如同水银泻地，蔓延出房间，覆盖了整栋老旧居民楼的一小片区域。
这一“看”，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栋看似普通的居民楼，在他的“感知”下，简首是群魔乱舞！
几乎每家每户，都或多或少萦绕着一些灰黑色的气息，那是日常生活中积累的怨气、病气、衰气。
有几处地方，气息格外浓重：三楼西户，家里有久病卧床的老人，死气和病气交织，几乎凝成实质。
五楼中间户，夫妻关系长期不和，浓郁的怨恨之气如同黑色的藤蔓缠绕着整个单元。
而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地下室的方向！
那里盘踞着一团庞大、阴冷、充满恶意的暗红色能量团，散发着强烈的绝望和血腥味，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被囚禁在那里多年！
“这栋楼……是个怨气聚集地？”
卞德争头皮发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租金这么便宜了！
就在这时，他感知到，从地下室那团暗红色能量中，分离出一缕如同毒蛇般的细丝，正沿着墙壁和管道，悄无声息地向楼上蔓延，而目标……赫然就是隔壁刚刚出事的那户人家！
那对夫妻此刻气场极度虚弱，尤其是昏迷的男人，魂魄不稳，如同黑暗中明亮的烛火，吸引了这栋楼里最污秽的东西！
“不好！”
卞德争猛地睁开眼。
那东西是想去“加餐”！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抓起万魂幡，再次冲出门。
这一次，他的动作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决绝。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刚刚救下的人再被这东西害死！
他站在隔壁门口，能清晰地“看到”那缕暗红色的邪恶能量正试图从门缝钻进去。
卞德争福至心灵，不再试图穿透门板，而是将万魂幡对准那缕能量，全力催动！
“给我过来！”
一股比之前强劲数倍的吸力从幡中传出！
那缕暗红色能量猛地一僵，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挣扎，想要缩回地下室。
但万魂幡的力量对它有着先天的克制，如同磁石吸铁，硬生生将它从门缝前扯了出来，拉成一条细线，眼看就要被吸入幡中。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暗红色能量似乎意识到无法逃脱，竟猛地断开了与主体的联系，然后如同有生命般，一个转折，不再抵抗吸力，反而加速朝着卞德争的面门扑来！
它竟想舍弃大部分力量，将一缕最精纯的恶念侵入卞德争的身体，进行夺舍或污染！
太快了！
卞德争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暗红光芒在眼前急速放大，冰冷的恶念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
千钧一发之际，他膝上的《灵宝渡人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金光！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如同温暖的壁垒，将卞德争全身护住。
嗤！
暗红恶念撞在金光之上，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被净化、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剩余的大部分能量，则被万魂幡顺利吞噬。
卞德争踉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后背己被冷汗彻底湿透。
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万魂幡传来满足的轻微嗡鸣，吞噬了这道强大的恶念，它的气息似乎又凝实了一分。
而《灵宝渡人经》的金光也缓缓收敛，重新化作温润的气流滋养他受惊的心神。
他看着手中的幡和经书，心情无比复杂。
这一次，是经书救了他的命。
若非经书护体，他刚才即便不死，恐怕也会被那恶念侵蚀，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左手邪幡，可吞魂噬鬼，助长修为，却也步步惊心，易堕魔道。
右手道经，可护体渡人，坚守本心，乃是行走在这条险路上的明灯与保障。
他回到屋内，关上门，感受着体内一丝微弱的增长的法力，以及更加清明的精神。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从捡到这两件东西开始，他就注定要踏入这个隐藏在现实之下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而第一步，就是必须彻底掌控它们的力量。
这栋怨气深重的老楼，或许就是他最好的试炼场。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股暗红色恶念传来的方向——阴森的地下室。
那里盘踞的东西，必须解决。
否则，后患无穷。
夜色更深，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的角落。
卞德争坐在黑暗中，开始尝试主动运转那玄奥的《灵宝渡人经》，同时感受着万魂幡传来的冰冷力量。
他的修行之路，在这一夜，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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