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结束了。
陆星驰松开通话按钮，感觉手臂的肌肉像被灌了铅。
酸痛感从指尖一首蔓延到肩膀。
他己经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仪表盘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飞机暂时是稳住了。
但只是暂时。
他将注意力从姿态仪上移开，扫向了导航显示屏。
只一眼，他的心脏就猛地一沉。
屏幕上，代表着预设航线的那条绿色细线，清晰可见。
而代表着飞机当前位置的那个图标，却在一点一点地，固执地偏离那条绿线。
该死！
刚才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维持飞机姿态和高度上，根本没注意到航向的偏差！
飞机正在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飞去。
他必须立刻联系地面！
陆星驰伸出颤抖的手，切换通讯频率，开始呼叫航空管制中心。
“……滋……西南……呼叫……滋滋……”无线电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通讯设备也受损了？
他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他不断地调试着旋钮，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呼号。
“西南管制，这里是南航8663，听到请回答！”
“南航8663，听到请回答！”
在连续呼叫了近一分钟后，一阵清晰的声音终于穿透了电流的噪音。
“南航8663，这里是西南地区航空管制中心，我们刚刚才在雷达上重新捕捉到你！”
“你的应答机信号时断时续！
报告你们的情况！”
找到了组织！
陆星驰精神一振，迅速报告。
“南航8663遭遇发动机故障，驾驶舱机组失能，我正在尝试控制飞机！”
管制员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严肃：“南航8663，重复，驾驶舱机组失能？”
“确认！”
“收到！
南航8663，请保持镇定！
立刻报告你的位置和意图！”
陆星驰看了一眼导航仪，报出了一串经纬度数据。
频道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管制员的声音带着惊骇。
“南航8663，立刻核对你的航向！
你们己经偏离预定航线超过九十公里！”
“根据我们的雷达显示，你们……你们正在朝着雪山山脉飞去！”
雪山！
这两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陆星驰的胸口。
他猛地看向窗外，远处的天际线上，一片连绵的、圣洁而又致命的白色轮廓，正在逐渐清晰。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
“呃……”陆星驰扭头看去，彭宇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涣散，却本能地落在了闪烁着警告红光的航线图上。
“雪……雪山……”彭宇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气流……复杂……需……提前调整高度……”说完这句，他便再次昏了过去。
但这句话，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陆星驰脑中的迷雾。
没错，雪山区域最可怕的不是山峰本身。
而是那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瞬间撕裂飞机的复杂气流！
陆星驰深吸一口气，点头回应，立即根据管制员提供的大致方位，开始规划临时规避路线。
他对着话筒急促地说道：“西南管制，我需要立刻规避！
请求新的航线指示！”
“收到，南航8663！
我们正在为你规划安全航线！
请向右转向，航向180，绕开山脉主峰区！”
管制员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陆星驰尝试着向右压杆，同时小心翼翼地推动节流阀，试图让飞机获得转向和爬升的动力。
嗡——左侧的发动机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机身开始剧烈抖动。
速度表上的数字，不升反降！
不行！
右发动机彻底失效。
单靠左边的发动机，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推力来完成这个大角度的转向和爬升！
强行操作，只会让飞机再次陷入失速的险境！
“无法执行！
无法按新航线飞行！”
陆星驰对着通讯器大吼，“飞机动力不足！
无法达到调整航线所需的动力！”
管制中心那边也陷入了死寂。
他们能看到雷达上的光点，正无可阻挡地冲向那片代表着绝境的红色区域。
几秒钟后，管制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无奈：“南航8663，我们……我们尽力提供支援。”
陆星驰紧紧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
绕，是绕不开了。
唯一的生路，就是闯过去！
“西南管制，我将尝试穿越雪山边缘区域！
我需要你们持续提供前方的地形数据！”
“告诉我哪里有相对平缓的山谷，哪里是最低安全高度！”
这个决定，无异于一场豪赌。
一场用全机二百多人的性命做赌注的豪赌。
“……收到。
南航8663，我们无奈同。”
管制员的声音艰涩。
“地形数据将实时传输到你的导航系统。”
“请注意，前方五分钟后，你将进入第一段峡谷气流区，祝你好运。”
陆星驰没有回答。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
他必须让客舱做好准备。
乘客们的恐慌情绪刚刚稳定，这个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他别无选择，他们很快就会从舷窗看到连绵的雪山，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不如主动告知。
他按下了与乘务长通话的按钮。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沉稳伪装，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命令。
“叶乘务员。”
电话那头的叶晚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机长”为什么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机长，我在。”
“听着，情况有变。”
陆星驰言简意赅，“我们偏离了航线，即将进入雪山山脉区域。”
“什么？！”
叶晚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惊恐。
“没有时间解释。”
陆星驰打断了她。
“接下来飞机会有持续的、剧烈的颠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我需要你和你的组员，立刻向所有乘客说明情况。”
乘客们再次陷入了恐慌。
“飞机要去撞山了！
我们要死了！”
“放我下去！
我要下飞机！”
尖叫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开始试图解开安全带，想要冲向舱门。
叶晚看着几乎失控的客舱，心沉到了谷底。
但陆星驰的话还在耳边。
“告诉他们，机组人员会全力保障他们的安全。”
她抓起广播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所有人都坐好！
相信机长！
我们一定会带大家安全回家！”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同时，再去检查一遍所有人的安全带！
确认每一个都系紧了！
把所有应急物品都准备好！”
“我们要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复杂的情况！”
乘务员们立刻行动起来。
她们穿梭在颠簸的机舱里，一边安抚乘客，一边用力地为他们扣紧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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