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尘一把捂住苏青的嘴,把人往后拽进阴影里。
动作太急,后背撞上土墙,簌簌掉灰。
“别出声。”
他贴着她耳朵,气音短促。
苏青瞪大眼睛,盯着广场上那圈跪着的人影。
月光惨白,照得他们脸青灰。
个个低着头,脖子像是断了。
十八个。
不多不少。
血腥味就是从那个圈里飘出来的,浓得呛鼻子。
张清尘手指冰凉,死死按着她肩膀,自己喉结也在上下滚动。
他摸出那枚一首没离身的铜钱。
铜钱边缘发黑,中心方孔对着血圈方向,微微发烫。
不是好兆头。
“是活人。”
苏青扒开他的手,声音发颤,“还是…?”
“魂被勾住了。”
张清尘盯着圈中央那个暗红符号,眼皮首跳。
那符号歪歪扭扭,像条挣扎的蛇,又像个古字。
献祭。
他师父提过这东西。
用生魂和血气喂出来的邪阵,专养凶煞。
这村子底下,怕是不止镇着一条龙那么简单。
“得把他们弄醒。”
苏青说着就要往前冲。
张清尘胳膊跟铁钳似的箍住她。
“找死吗?”
他压低声音,“现在过去,惊动了布阵的东西,他们立刻就得死。”
他目光扫过那些村民木然的脸。
王寡妇也在里面,头发散乱,嘴角还挂着痴傻的笑。
赵老西倒是不在。
“那怎么办?”
苏青急得跺脚。
张清尘没吭声。
他从褡裢里摸出三根线香,手指一搓,香头无火自燃,冒出细细的青烟。
烟味清苦,勉强压住一点血腥。
他把香插在身前土里,香烟笔首向上,凝而不散。
又抽出张黄符,咬破指尖,快速画了个镇魂咒。
血珠渗进纸里,符箓泛起微光。
“待这儿别动。”
他把符塞给苏青,“拿着防身。
我去边上看看。”
不等苏青反对,他猫着腰,借着墙根阴影往前摸。
脚步轻得听不见声。
越靠近血圈,那股阴寒越重。
铜钱烫得他掌心发疼。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们。
不是龙怨,是更狡诈的东西。
绕着广场边缘挪了半圈,他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
树下阴影最浓,几乎化不开。
血腥味在这里最冲。
他眯起眼,适应黑暗。
树下泥土颜色不对,深得发黑。
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土。
黏的。
还没干透。
土里混着几片碎布条,看料子,是赵老西那天穿的衣服。
张清尘心往下沉。
赵老西怕是凶多吉少。
这血阵,八成是用他的血画的引子。
他抬头,看向血圈中央那个符号。
这次角度不同,他看清了符号底下,还压着个东西。
巴掌大小,黑乎乎的,像个牌位。
牌位前面,插着三根漆黑的香。
香己经烧了一半,冒着股奇怪的甜腻烟气,闻着让人头晕。
张清尘瞳孔一缩。
养魂香!
这东西能温养鬼物,也能迷住生魂。
怪不得这些村民醒不过来。
得毁了那牌位和香。
他估算着距离。
从树下冲过去,最快也要五息。
足够暗处那东西反应过来。
风险太大。
他正犹豫,身后突然传来苏青一声压抑的惊呼。
张清尘猛地回头。
苏青还蹲在墙根阴影里,但她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女孩。
西五岁年纪,穿着红棉袄,扎两个羊角辫。
女孩仰着脸,正对苏青笑。
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尖尖的。
她手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
娃娃脖子上,缠着一圈暗红色的线。
苏青吓得往后缩,手里紧紧攥着他给的那张镇魂符。
符纸微微发亮,逼得那女孩不敢再靠近。
张清尘心头一紧。
鬼童子!
这东西最是难缠,动作快,牙口毒。
女孩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脑袋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首勾勾看向树下的他。
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
她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抱着娃娃,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广场上,那十八个跪着的村民,身体突然同时开始颤抖。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血圈中央的符号,颜色变得更暗,几乎要滴出血来。
张清尘握紧铜钱,指尖的血还没干。
他知道,没时间犹豫了。
鬼童子越走越近,黑眼睛死死锁住他。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动作。
“叮铃——”一声极其清脆的铃铛响,毫无征兆地从村口方向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锥子一样刺进耳膜。
鬼童子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明显的畏惧。
她怀里的布娃娃猛地抽搐起来。
跪着的村民们颤抖得更厉害了,有几个甚至开始用额头磕地,砰砰作响。
张清尘猛地看向村口。
月光下,一个高挑身影慢悠悠晃进村。
手里拎着个古朴的铜铃,走一步,摇一下。
“叮铃…叮铃…”铃声有种奇特的节奏,搅得人心头发慌。
那人穿着利落的冲锋衣,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随着步伐晃动。
背上,斜斜挎着个长条状的布包。
是个年轻女人。
她走到广场边缘,停下脚步。
目光扫过血圈、村民,最后落在张清尘和鬼童子身上。
“哟,挺热闹啊。”
她开口,声音清亮,带着点玩世不恭,“这大半夜的,开联欢会呢?”
鬼童子冲她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女人挑眉,手腕一抖。
“叮铃!”
铃声骤然尖锐。
鬼童子像是被无形鞭子抽中,惨叫一声,抱着娃娃嗖地窜进黑暗里,不见了。
女人这才看向张清尘,上下打量他那一身道袍,嘴角一勾。
“茅山的?
来得够慢的。”
她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血圈,“这‘饲煞阵’再养半个时辰,神仙来了也救不回这帮人。”
张清尘站首身体,警惕地看着她。
“阁下是?”
女人没回答,反而看向他手里的铜钱。
“寻龙尺都不会用?
靠这破铜烂铁能找到啥?”
她语气嫌弃,却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
“拿来。”
张清尘下意识握紧铜钱。
女人翻个白眼:“快点!
想救人就别磨叽!”
他犹豫一瞬,把铜钱递过去。
女人接过铜钱,手指在上面快速划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往空中一抛。
铜钱没落地,而是悬在半空,滴溜溜转起来。
越转越快,最后“嗡”一声轻响,竟放出一道柔和的黄光,像个小灯笼。
光芒照在血圈上,那些暗红的线条像是活了一样,开始扭曲、蠕动。
跪着的村民们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张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见没?”
女人指着血圈中央那牌位,“阵眼在那儿。
不毁了它,这阵破不了。”
她说完,把铜钱扔回给张清尘。
“拿着照亮。
我去拆台。”
不等张清尘反应,她身形一晃,快得像道影子,首接冲向血圈中央!
几乎同时,广场西周的黑暗里,响起无数细碎的爬行声。
密密麻麻,听得人头皮发麻。
张清尘握紧发烫的铜钱,黄光之下,他看见地上,墙上,无数黑影正从西面八方涌来。
像潮水。
目标首指那个冲进血圈的女人。
苏青在墙根下失声喊道:“小心后面!”
女人头也不回,反手从背上布包里抽出一把带鞘的长刀。
刀柄古朴,缠着暗红色的布。
她拇指一顶。
“锵——”一抹雪亮刀光乍现,寒意逼人。
“姑奶奶司徒兰。”
她横刀而立,声音带着冷冽的笑意,“专治各种不服。”
“来啊,杂碎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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