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离开后，公寓彻底安静下来。
林溪慢吞吞地吃完早餐，把盘子和杯子洗得干干净净，按照她观察到的沈聿的习惯，分门别类地放进消毒柜。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有种无处着力的茫然。
哥哥说得对，沈医生是靠谱，靠谱得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完美运转，却也隔绝了所有意外和……人情味。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扇紧闭的书房门。
未经允许，不要进去。
沈聿冷淡的告诫言犹在耳。
可那扇门像是有魔力，越是禁止，越是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那个男人的内心世界，是不是也像他的外表一样，整齐、冰冷，全是复杂的医学符号和数据？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试探性地拧了拧门把手——果然锁着。
林溪撇撇嘴，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听了听，里面自然是毫无声息。
她像只巡视自己新领地的小猫，在门口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挑战沈聿立下的规矩。
悻悻然回到客厅，她把自己摔进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但坐起来有点硬的灰色沙发里，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
班级群里正在热烈讨论毕业设计选题，朋友们分享着实习的趣事或吐槽，一切都充满了年轻的喧嚣和活力。
而她却身处在这个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异度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站起身，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回到客房，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
色彩明快的衣服被挂进空荡荡的衣柜，几本厚厚的艺术画册和素描本堆在床头柜上，一排可爱的多肉植物被她小心翼翼地摆在窗台，还有一个半成品的手工羊毛毡玩偶——一只造型古怪的蓝色小熊，被她放在了书桌一角。
做完这些，房间里终于有了一丝属于“林溪”的气息。
虽然依旧简洁，但至少不再那么冰冷陌生。
下午，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溪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这次她记得在屁股下面垫了个抱枕——摊开素描本，开始随意勾勒窗外的城市轮廓。
画着画着，她的笔尖不自觉地偏移，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侧影，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一副想象中的无框眼镜……她猛地回神，看着纸上那个隐约能看出沈聿轮廓的线条，脸微微一热，赶紧用橡皮擦胡乱地擦掉了。
时间在安静的创作中流逝。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窗外己是华灯初上。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走到厨房，打开那个贴着她黄色便利贴的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鸡蛋、吐司和几样看不出是什么的食材，几乎空空如也。
她不会做饭。
往常不是吃食堂就是点外卖。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下单了一份看起来很有食欲的麻辣香锅。
半个小时后，外卖到了。
浓郁的、带着刺激性的香辣气味瞬间在冷清的公寓里弥漫开来。
林溪盘腿坐在餐厅，打开塑料餐盒，吃得鼻尖冒汗，酣畅淋漓。
这味道，与这间公寓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晚上八点多，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沈聿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医院里特有的、更深露重的凉意，脱下外套挂好。
几乎是立刻，他那对气味极为敏感的神经，就捕捉到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麻辣味道。
他的目光扫过餐厅，看到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外卖餐盒，以及旁边那个捧着水杯、嘴唇被辣得愈发红润的林溪。
林溪有些心虚地站起来：“沈医生，你回来了……我、我点了外卖。
你要不要……尝尝？”
虽然她觉得沈聿这种喝白水都像在做化学实验的人，大概率是不会碰这种“垃圾食品”的。
沈聿的视线在那红油油的餐盒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
“不用。”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吃完收拾干净。”
说完，他便径首走向自己的卧室，似乎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那句“你吃过了吗”卡在喉咙里，没问出来。
他好像，更累了。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比早上更浓了。
她默默地收拾好餐桌，把外卖垃圾打包系紧，尽量不让气味散发出来。
然后，她注意到沈聿的公文包随意地放在了玄关的柜子上，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规整地拿回书房。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
公文包旁边，放着一本病历夹和一支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钢笔。
病历夹的封面上，用冷静的字体写着一个陌生的病人名字和一串编号。
林溪的目光，被病历夹边缘露出的一角便签纸吸引。
那是一张和她贴在冰箱上同款的亮黄色便利贴。
上面，是沈聿凌厉而熟悉的笔迹，只写了三个字：别乱跑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林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纸条……是写给谁的？
病人？
还是……？
她不敢确定，但胸腔里那股因为被冷漠对待而萦绕不散的微小郁闷，似乎被这三个字悄无声息地驱散了一些。
她抬起头，看向沈聿紧闭的卧室房门。
这块坚冰之下，或许，真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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