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为尺，豆腐为纸。
接下来的数日，唐玄奘把自己锁在禅房里，开始了地狱式的力量掌控训练。
他对着烛火练拳，拳风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可眼前的火苗却只是剧烈摇晃，死活不灭。
他又用那足以洞穿钢板的指力，在吹弹可破的嫩豆腐上雕刻经文。
一开始，整板豆腐总是在他指尖下化为豆浆。
但他七百年的寿命，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从拳风戏烛到豆腐雕花，他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掌控这具藏着洪荒猛兽的身体。
这一日，天光正好。
唐玄奘正用两根手指捏着一粒米，试图在上面雕出“佛”字。
突然！
“嗡——”一股无法形容的宏大威压，如亿万吨海水倒灌，瞬间压垮了整个长安城！
梵音禅唱自九天垂落，金光刺破屋顶，将禅房照得一片惨白。
唐玄奘手里的米粒，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最细微的粉末。
危险！
致命的危险！
这是顶级神仙降临！
他脑子里没有第二个念头，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一个闪身就缩到了禅房最阴暗的角落，死死贴着墙壁。
他瞬间收敛了全身所有气息，恨不得把自己拍进墙里，变成一块砖头。
低头，闭眼，心中疯狂默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寺庙里，所有僧人早己匍匐在地，朝着天空的方向疯狂叩拜，嘴里高喊着：“恭迎菩萨法驾！
菩萨慈悲！”
唐玄奘眯着眼，透过窗户缝隙朝天上看去。
一位宝相庄严的菩萨，脚踩十二品莲台，悬在寺庙上空，周身佛光万丈，神圣，威严，让人不敢首视分毫。
南海观世音菩萨！
她来了！
观音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灌入长安城每个人的脑海。
“东土大唐，人身难得，中土难生，佛法难闻。
今有大乘佛法三藏，可普度众生，解厄除难。
吾奉佛祖法旨，寻一有缘人，西去求取真经！”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匍匐的众生。
那目光里，没有慈悲，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高高在上，审视棋子的冷漠。
唐玄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果然！
这所谓的西天取经，根本不是什么功德无量的善举，而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神佛博弈！
取经人？
不过是这盘棋上，一枚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棋子！
这趟浑水，谁去谁死！
观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寺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身上。
“你，便是天命所归的取经人。”
被点中的老僧身体狠狠一颤，缓缓抬头。
唐玄奘看得清清楚楚，那张平日里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半点被选中的狂喜，只有一瞬间的煞白，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成了！
唐玄奘心中狂喜，幸亏自己够低调，够废物，完美避开了这枚催命符！
然而！
就在他刚刚松下这口气的刹那！
观音菩萨那审视万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毫无征兆地，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轰！
唐玄奘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道目光，瞬间洞穿了他长生不死的本质，看穿了他体内那旺盛如烘炉、与凡人迥异的恐怖气血！
目光中，带着一丝惊疑。
像是在数据库里，发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乱码”！
跑？
一个凡人，怎么跑得过菩萨？
打？
用这五百多点的力量去挑战一尊顶级大能？
拿鸡蛋去砸宇宙战舰吗？
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唐玄奘脑中只剩下他最熟练，也最擅长的终极方案。
演！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炸开，满嘴的铁锈味混着口水涌了上来。
下一秒，他双眼猛地翻白，演技之魂附体！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唐玄奘浑身开始剧烈抽搐，口中喷出大股大股混着鲜血的白沫！
他西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疯狂乱舞，当场“羊癫疯”发作，重重地摔在地上！
身体还在不停地抖动，像一条被扔上岸濒死挣扎的鱼。
完美！
这波演技，足以拿下一百个小金人！
天空之上，观音菩萨的柳眉微微蹙起。
她的神识在唐玄奘身上一扫而过，结果让她有些意外。
此子气血之旺盛，远超常人，堪比妖魔。
但其体内空空如也，确实没有一丝法力，神魂也只是个普通凡人。
或许，只是个天生异禀，却承受不住自己神威的凡夫俗子。
终究只是蝼蚁。
观音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这个小小的插曲，素手一挥，一道金光裹挟着那位面如死灰的“取经人”，冲天而起，消失无踪。
随着菩萨离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烟消云散。
“玄奘！
玄奘！”
老方丈第一个冲进禅房，看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唐玄奘，吓得魂飞魄散。
几个僧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
许久之后，唐玄奘才“悠悠”转醒。
他躺在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狂跳。
他成功了。
他用堪称神迹的演技，骗过了一位俯瞰众生的菩萨！
但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就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长安城，这个西游剧情的起点，己经彻底暴露了。
今天来一个观音，明天就可能来一个如来！
他这个“异常数据”只要还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被某个大佬抓去切片研究！
必须走！
立刻！
马上！
离西天取经这个巨大的旋涡越远越好！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目光却无意中瞥向窗外。
夕阳下，一百二十岁的老方丈，正佝偻着背，在小炉子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扇着火，熬着安神的汤药。
晚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那瘦弱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唐玄奘的心，猛地一软。
他可以无视神佛，可以把满天神圣当成洪水猛兽。
但他没法抛下这个在他五百多年孤寂生命中，唯一一个真心待他，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疼的老人。
一边是远离凶险、逍遥长生的苟道。
一边是难以割舍、朝夕相伴的凡尘羁绊。
唐玄奘第一次，陷入了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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