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早己从暮色西合转为沉沉的墨蓝,写字楼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为了赶一个紧急的方案,苏晓棠己经伏案工作了数小时,脖颈和肩膀传来阵阵酸涩。
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与此同时,空荡荡的胃部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在这间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从不远处传来,那是陆则衍,她的总监,还在修改那份至关重要的策略报告。
那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谨,一下下敲在苏晓棠疲惫的神经上。
像是要寻求一点甜味的慰藉,她摸出手机,熟稔地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两杯奶茶——一杯是全糖加珍珠,是她对抗疲惫的快乐源泉;另一杯,她犹豫了一下,点了三分糖、什么配料都不加。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个挺拔而冷峻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像他这种不苟言笑的“冰山”,口味应该也和本人一样,清淡克制吧。
奶茶送到时,带着微凉的夜露气息。
恰巧陆则衍从办公室出来接水,修长的身影在茶水间明亮的灯光下拉得更长。
苏晓棠赶紧拿起那杯三分糖的,鼓起勇气递过去,脸上堆起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陆总监,加班辛苦了,我请你喝奶茶。”
陆则衍的脚步顿住,目光先是在那杯奶茶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到她手里那杯标注着“全糖”的杯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不喝甜的。”
他的声音平淡,没有波澜。
“啊?”
苏晓棠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热情瞬间蔫了下去,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那……那我给你换杯咖啡?”
“不用。”
他简短地拒绝,端着水杯转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苏晓棠因为一时的尴尬和慌乱,手指一滑,没能拿稳自己那杯奶茶——杯子猛地倾斜,黏腻香甜的全糖奶茶泼洒而出,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他放在旁边桌子的那份策略案打印稿上。
“!!!”
苏晓棠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她几乎是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抽出一大把纸巾按在文件上,“这、这方案是不是很重要?
怎么办?
要不要我马上重新打印?”
陆则衍闻声折返,走到桌边,低头看着那份被棕褐色液体迅速浸透、洇开的纸页,上面的数据和表格己经模糊一片。
他没有立刻说话,那种沉默比责骂更让苏晓棠感到窒息。
然而,下一秒,他却出人意料地蹲了下来,抽出几张干净的纸巾,默不作声地和她一起擦拭着狼藉的桌面和文件残骸。
“都怪我,我太不小心了……”苏晓棠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这是你改了很久的吧?
要不我帮你重新抄一份?
或者我现在就去楼下打印店……不用。”
陆则衍站起身,将被奶茶浸透、己然无法挽救的方案拿起来,翻看了两眼,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重要的数据都在电脑里,重新打印一份就行。”
说着,他利落地将那份废稿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向角落的打印机。
苏晓棠像个小尾巴一样,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内心被愧疚填满:“陆总监,真的对不起,我明天一定加倍小心。
奶茶……我再给你点杯别的吧?
或者,我请你吃饭赔罪?”
陆则衍正操作着打印机,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写满不安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赔罪就不必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次递东西的时候,先看好自己的手。”
他顿了顿,视线掠过她仍攥在手里的那杯幸存的全糖奶茶,补充道:“还有,少喝全糖奶茶,对身体不好。”
苏晓棠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个。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罪魁祸首”,小声嘟囔着辩解,带着点委屈:“可是……全糖的才好喝啊……”陆则衍没有接话。
这时,打印机“咔嗒”一声,吐出了崭新的、带着墨香的文件。
他拿起整理好的方案,走向自己的工位,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公事公办的吩咐:“你的方案写完了吗?
没写完就赶紧写,写完发给我,我今晚要看。”
“哦,好!
我马上!”
苏晓棠如蒙大赦,立刻小跑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来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口那股因闯祸而紧绷的寒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暖流。
原来这位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冰山总监,也会在她闯祸后蹲下来一起收拾烂摊子,还会……用一种别扭的方式关心人。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工作,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偶尔抬头,能看见对面陆则衍在灯光下认真审阅方案的侧脸,线条冷硬,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有节奏的键盘声和空调运行的微弱低鸣。
苏晓棠忽然觉得,在这个寂静的加班夜,和陆则衍这样的搭档一起工作,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低下头专注于屏幕时,那位神色冷峻的总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那杯被拒绝、此刻正兀自散发着淡淡热气的三分糖奶茶,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勾了一下。
那杯无人认领的温热,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漾开了一圈无人察觉的涟漪,又像一座坚固冰山,在无人窥见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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