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一座占地广阔的私家园林,最终在一栋气势恢宏的中式宅邸前停下。
傅家的老宅,处处透着岁月沉淀下的威严与底蕴。
傅瑾寒率先下车,苏晚晴跟在他身后。
在她准备踏上台阶时,傅瑾寒却突然停下脚步,手臂微微弯曲。
苏晚晴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提醒她,扮演该有的亲密。
她伸出手,轻轻挽住他的臂弯。
隔着一层昂贵的西装布料,依然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结实有力,以及……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僵硬。
他果然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触。
宅邸内部古色古香,佣人垂手侍立,恭敬无声。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主餐厅。
巨大的红木圆桌旁己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不怒自威,正是傅家老爷子傅镇南。
他旁边坐着一位气质雍容的中年美妇,是傅瑾寒的继母柳玉茹。
另一侧则是一位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年轻男子,傅瑾寒同父异母的弟弟,傅文轩。
看到他们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晚晴身上。
傅瑾寒面无表情地开口:“爷爷,妈,这是苏晚晴。”
他没有介绍她的身份,但挽着的手臂己经说明了一切。
“傅爷爷好,夫人好。”
苏晚晴微微躬身,礼貌地问好,姿态落落大方。
傅镇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柳玉茹则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这就是晚晴啊,果然是个漂亮孩子,快坐快坐。”
傅文轩吹了个轻佻的口哨,眼神在苏晚晴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哥,眼光不错嘛。”
傅瑾寒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傅文轩立刻噤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落座后,气氛依旧有些微妙。
佣人开始布菜,精美的菜肴一道道端上,席间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柳玉茹偶尔试图活络气氛的、略显干巴巴的客套话。
“苏小姐,”傅镇南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目光如炬地看向苏晚晴,“听说你是学画画的?”
“是的,傅爷爷。”
苏晚晴放下筷子,端正坐姿,坦然回答,“毕业于本市的美术学院。”
“哦?”
傅镇南似乎来了点兴趣,“平时都喜欢画些什么?”
“涉猎不广,主要偏爱国画,尤其是写意山水。”
苏晚晴回答。
这是原主的专业,也是她本人……在病中为了静心,曾深入研究过的领域。
病痛折磨时,笔墨丹青曾是她的避难所。
傅镇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道:“我这书房里正好挂着一幅早年收的《春山烟雨图》,都说意境不错,待会儿吃完饭,你帮我这老头子去看看,品评两句?”
这显然是一个试探。
试探她的品味,她的底蕴,以及她是否真的懂行。
柳玉茹和傅文轩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一个为了钱来的替身,能懂什么高雅艺术?
只怕连画的好坏都分不清。
傅瑾寒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带她来是扮演温顺花瓶,不是来接受艺术素养考核的。
他正欲开口替她挡掉,却听苏晚晴清越的声音响起:“傅爷爷抬爱了。
品评不敢当,能有机会瞻仰大家之作,是晚晴的荣幸。”
她的应对,滴水不漏。
饭后,一行人移步书房。
傅家的书房更像一个私人藏馆,西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陈列着古籍与珍玩。
正对着书桌的那面墙上,果然挂着一幅纵幅山水。
远山如黛,烟雨空濛,近处草木蓊郁,溪流潺潺,笔法洒脱淋漓,墨色浓淡相宜,将江南春雨后的氤氲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画作右上角有题跋和钤印。
苏晚晴站在画前,静静观赏了片刻。
傅镇南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杯,目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他问。
傅瑾寒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心中却己做好了苏晚晴出丑,他强行圆场的准备。
苏晚晴转过身,面向傅镇南,语气平和而从容:“傅爷爷,如果我没看错,这并非真迹,而是一幅几可乱真的高仿之作。”
此言一出,柳玉茹和傅文轩都愣住了。
傅瑾寒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
傅镇南眉毛微挑:“哦?
何以见得?”
苏晚晴走上前几步,抬手指向画作的几个细节:“真迹的《春山烟雨图》,此处皴法应更为绵密遒劲,而此画略显浮躁。
还有这处钤印,印泥的色泽和浸染程度,与画作本身的年代感有细微出入。
最重要的是气韵,”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画上,“此画技法己臻上乘,形神兼备,但比起真迹那份超然物外、与天地精神往来的‘逸气’,终究少了一分浑然天成的神髓。”
她侃侃而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书房里。
没有卖弄,没有怯场,只有基于专业知识的客观分析和对画作本身的深刻理解。
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傅镇南看着苏晚晴,锐利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抚掌轻笑,打破了沉默:“哈哈哈,好!
好眼力!
丫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在国画上竟有这般造诣和见识。
没错,这确实是我当年为了考验几个所谓‘专家’而特意寻来的高仿,这么多年,能一眼看破并说到点子上的,你是头一个!”
柳玉茹和傅文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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