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工作台的玻璃板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的圆。
那不是梦。
指尖触碰到的银簪，冰冷而坚实，带着民国旧物的特有质感。
那抹暗红血迹刺目得惊人，像一只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陈怀安的信息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钟有七响，人不过七。
“七天？
是指我只能穿越七次，还是七天后会发生什么？”
小心穿旗袍的……“他指的就是沈墨知口中的“凶手”？
我猛地抓起手机，回拨陈怀安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反复响起。
发出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那个神秘的收藏家，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只留下这令人窒息的警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戴上白手套，拿起那支银簪，凑到台灯下仔细端详。
簪子是老银，磨损自然，蝴蝶翅膀的雕刻栩栩如生，工艺精湛。
那血迹……我用指尖隔着手套轻轻蹭了一下，粘稠，尚未完全干涸。
人血。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墨音班”。
结果寥寥无几。
只有几条语焉不详的地方志记载，提及上世纪西十年代初，本地曾有一个名为“墨音”的戏班，规模不大，但台柱沈墨知颇有名气。
关于它的结局，只有一行模糊的字眼：“公元1943年腊月，戏班突发变故，人员离散，具体情况不详。”
“突发变故”？
“人员离散”？
我回想起沈墨知那绝望而诡异的眼神，还有那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这绝不仅仅是“离散”那么简单。
就在我试图寻找更多线索时，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那里，不知何时，竟沾染了一抹淡淡的、胭脂红色。
是刚才触碰银簪时沾上的？
不，这颜色更艳，质地也更细腻，像是……像是戏班里，沈墨知卸妆时擦去的唇脂。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两个时空的东西，正在以我为媒介，发生着令人不安的交叠。
接下来的两天，我活在一种持续的惊悸之中。
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我心惊肉跳，尤其是看到那尊静静待在角落的黄铜钟时，恐惧混合着一种诡异的好奇，几乎要将我撕裂。
店里的灯光似乎也变得过分刺眼，窗外的车流声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
老板看出我的不对劲，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序，脸色这么差？
是不是那尊钟……看着确实有点沉，要不，我先收起来？”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阻止：“不！
不用，老板，我……我就是没休息好。”
我不能让它离开我的视线，它是我连接那个谜团的唯一通道，尽管这通道充满未知的危险。
然后，它又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正当我低头清理一枚钱币时，那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钟声，再次在我颅内敲响。
“铛——铛——”……我闭上眼，默数着，绝望地感受着那拉扯力的降临。
这一次，稍微有了一点点“准备”，但灵魂被撕扯的痛苦和意识的眩晕感并未减轻分毫。
再次站稳时，我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
我不再在幕布之后，而是正对着一面巨大的、布满霉斑和水渍的试衣镜。
镜面有些模糊，映出摇曳的烛光，映出身后凌乱堆放的戏箱，也映出……一个正在对镜卸妆的身影。
是沈墨知。
他背对着我（或者说，背对着镜中“我”所在的位置），用细棉布蘸着瓷碗里的清水，一点点擦拭着脸颊上浓重的油彩。
动作优雅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然后，我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那模糊的镜面上，沈墨知脸颊影像的旁边，有一行字。
是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仓促写就的，笔画歪斜，甚至能看出书写者当时的惊惶：”别信沈墨知“那笔迹——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那笔迹，我绝不会认错！
那是我自己的笔迹！
未来的我？
还是某个时空碎片里的我？
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警告？
沈墨知不是告诉我凶手是谁了吗？
他是在帮我啊！
镜中，沈墨知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并非看向身后的实物，而是穿透了镜面，精准地落在了镜中映出的、我那半透明的、惊恐万状的脸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一丝怜悯，一丝嘲讽，或许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无奈？
他对着镜中的“我”，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用那只没有沾卸妆油彩的手，从袖口中摸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了面前妆台一条不起眼的木质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镜中的我，嘴唇无声地开合，清晰地传递出三个字：“下次来，取它。”
“铛——！”
回归的钟声敲响，拉扯感袭来。
我猛地睁开眼，依旧是在古董店。
冷汗己经将后背完全湿透。
我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那抹胭脂红，消失了。
但镜面上那行血字的惊悚，和沈墨知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己深深烙在我的脑海。
“别信沈墨知”……“下次来，取它”……我到底该相信谁？！
混乱和焦虑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冲到电脑前，凭着对那张纸条塞入位置的记忆，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墨音班”、“妆匣”两个关键词。
页面跳转，加载……一张图片缓缓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紫檀木材质、描着金边牡丹的精致妆匣，样式古雅，透着岁月的沉淀。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个妆匣——我认识！
它此刻，就锁在店里最里面的那个玻璃柜中，是爷爷传下来的非卖品，老板再三叮嘱，绝不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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