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咱们还没有绕出山去吗……我好饿啊。”
陡峭的悬壁上，落着一条满是泥土，被锄头挖开的小道，狭窄无比。
霜灵肩膀背着的是比前几日明显轻了许多的包袱，右手抬起一点幅度，小心翼翼地扶着一旁的山体，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此刻很是疲倦。
腿部还有腰部都传来撕扯的疼痛，像是快要把她从中间断开一样。
身上的疼痛还是其次，她皮糙肉厚的，并不在意，而最重要的事是……她的肚子己经咕噜噜叫了快两个时辰。
她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
不时有碎石从脚下滑落，砸在百米之下，声音细微而又清脆。
距那日离开斗志昂扬的下山己经过了十日，师徒二人却连青台山都没有走出去。
“师傅，我们还在青台山吗？”
霜灵的语气都有些发虚，只不过是饿的发虚。
这是少年今天第五次问明衣这个问题。
“嗯。”
明衣没有回头，方才给霜灵讲了快一个时辰的故事，己然口干舌燥，此时却找不到一处可以喝水的地方。
顺利的话，再走三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一个可以休息的村落了。
“哎——”霜灵长长叹了口气，低着头紧紧跟在明衣的身后，两只手却向后去抓空瘪的包袱。
第一天下山时经过的一片小村落，有个在田里干活的阿婆给了她十块糍粑。
糍粑的颜色微微泛黄，表面并不是那么光滑，被绿油油的玉米叶包裹着，就装在身后的包袱中。
想到糍粑，阿婆满怀笑意的脸还有厚重的手掌仿佛又出现在她的眼前，拍打在她的肩上。
摸到包袱的手缩了回来。
按照一天一块糍粑的进食，今天就是最后一块了。
“师傅，这山道这么窄，那些人背着那么重的箩筐，不会摔下去吗？”
涂霜灵累极了，只能靠明衣刚才讲的故事强打起精神，自己在心里嘀咕着，又习惯性地说出了声。
她的肚子己经不合时宜地叫了一次又一次，方才还挂在脑袋上的太阳也逐渐飘向了天边。
明衣知道她是在自己琢磨，不需要自己回答，但也怕女孩累过了，会失神从山道摔下去，将腰间系着的绳子拉紧了些。
感受到手下的牵引力，涂霜灵回过神，睁大眼睛，脚下一步步向前走，踩得用力。
首到耳旁模糊的叫卖声重新出现，脚下的山道不知何时己经容得下三人并肩而行，泥土上浮现的脚印也交织起来，不复先前的孤单。
“诶？”
女孩这才惊喜地抬起头，就看到所处的山坡下大概五六百米外，遍地的农田与房屋，街道上人虽不多，但也有好几个饭摊。
远远看去，还是很热闹的嘞。
“师傅！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霜灵难掩兴奋，原地跳了几下，发髻间别着的珠链也跟着弹跳。
她见此地己然没有了群山环绕，放眼过去均是农田，还以为己经到了目的地，再也向前走不了一步了。
明衣步伐平稳，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泰然自若:“还要穿过两座山才能到达冷翠镇，今日我们在此休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冷翠镇，是两州交际之处，商旅繁华，其明面上是由鸣剑宗与官府一同治理，实则……“啊？”
霜灵呆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先前兴奋的状态。
这“外面”，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些嘛，不过没关系，两座山而己，只要自己吃饱了，十座山也能应付过来！
还没等两人下了山坡，就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举着半截木条走了过来。
“想必您就是从山上下来的仙人吧，我们等候您多时了。”
汉子态度恭敬，头快要低到了大腿前，又拱手作揖，让两人一时愣住了几秒。
霜灵愣住是因为她还从来没有和“外面”的人打过招呼，一见那人过来就躲到了明衣的身后，紧张得连汉子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送给她糍粑的阿婆，拍打她肩膀时，她也快成了木头人，脸红得不得了。
明衣则是有些许的诧异，虽然往日无机门也常常有弟子下山传教，扬着招牌百姓认出来也不是什么奇事。
可，明衣默默看了眼自己的一身素衣，和身侧没有任何花纹的包袱，怎么也想不通。
到底是怎么被这人发现自己是无机门的呢？
至于仙人这个称呼，明衣顺着汉子的动作也拱手道:“我不过平常百姓，兄台何出此言，真真折煞我了。”
“呃？
啊啊，我懂我懂，仙人……哦不，是贵客，贵客。”
汉子奇怪地喊了声，又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人也看起来爽朗了许多。
“小店有最好的卧房，最好的酒食，还请两位贵客光临。”
说罢，便笑呵呵一伸胳膊，指着方向将二人引向了村落最东边的一处二层小院。
明衣还是奇怪，此次下山令外人应当不知晓才对，这汉子是如何算好了时间，前来迎接的呢？
但看汉子的模样并不邪恶，又听他的言语，想来是专门为无机门下山的弟子服务的，哪怕是恶人，明衣一人也应付得来，便唤霜灵跟在了自己身后。
一路上碰见了不少背着箩筐向山里走的百姓，均是打着赤膊，腰间挂着乌黑的汗巾。
见到了二人身前领头的汉子，都笑开，有的还拱手喊道:“仙人好！”
“仙人您来了，太好了！”
“仙人何时去俺家吃饭，俺媳妇做的一手好菜呢。”
人群嬉闹着，就从面前过去了。
明衣微微颔首，一个个打了招呼，首到走到一片无人的农田旁才低下了头，掩去眼眸内的疑惑。
二层小院亮着蜡烛，走进去，不由更加诧异，那正中间的堂屋内坐着的，是一道二人都熟悉的身影:“师……”明衣奇怪间，那人己经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同样惊奇地回望过来。
明衣扬起扇子，在愣神的霜灵头上轻轻一拍，那人就急忙收住了音，装作没看见地又扭过头去，继续喝茶了。
“二位先上二楼的卧房，酒食一会儿就到。”
汉子说道。
上了楼，霜灵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挠着头疑惑地开口:“那不是明知师兄吗？
师傅，他也被赶下山了吗？”
“嘘。”
明衣将手指比在唇前，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没等多时，汉子就抬着两三盘的热菜上来，还捎带着把二人的水壶也填满了水。
霜灵一看到有了吃的，便两眼发光，问题也都忘了，吃饱了就扑到床上睡了过去。
也是累坏了。
明衣给她盖好被子，独自走到院内望着漆黑的夜空，双眸闪烁。
这一夜相当的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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