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鸡叫声响,睡得迷迷糊糊的明知从卧房内出来时,就看见一个扎得乱糟糟发辫的少年正扛着比她个子都高的水桶,在扎马步。
原本粉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脸颊也红扑扑的,可少年的表情却还是闲适自若,没有半点的不爽。
“霜灵?”
少年闻声抱着肩膀上的两大水桶转过身来,笑容明媚:“师兄!
你醒了啊,快去吃点东西吧,我煮了米粥呢。”
明知顿时清醒过来,猛地一拍脑袋,手指放在唇边,眯眼摇头,悄声迈步到东南角的厨房内。
差点就犯了大错!
昨晚师叔明明提醒过自己不要讲话的,自己怎么睡了一觉就忘了!
明知抿着唇,一脸严肃。
而霜灵,则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师兄一路面朝着自己摇动着脑袋,两腿找不到地面似的乱颤后退,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诶!
……”想出言提醒,就看见师兄倒退着撞上了正要从厨房出来的师傅。
“吧嗒”一声,筷子应声落地。
明知见霜灵捂住了嘴,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撞上的不是普通人,心下一凉。
准备转身的一秒钟,明知的心里己经准备好了如何优雅而不失礼貌的道歉方式,既能看出他和师叔是陌生人,又能委婉地向师叔表达自己的敬意。
天地良心!
他要是知道师叔在厨房,就去院子里继续看霜灵扎马步了!
“抱歉……”阁下,鄙人不幸撞掉了您的尊筷,还请见谅,鄙人这有上好的紫檀木筷,虽然知道它也算不上好,有辱尊手,但看在鄙人的一片真心下,还请您笑纳。
后面的话,明知并没有说出口。
他刚一转过身去,就被迫对上了师叔似笑非笑的眼神,剩下的话全被堵在了极速挤压的喉咙里,出不来进不去。
明知:哭,师叔的眼神好可怕。
明知:跪求师叔留我全尸!!!
对比内心戏太过丰富的明知,明衣的表情很平淡。
筷子掉了就弯腰捡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面前跟着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上下牙打架战战兢兢的明知……明衣:?
明白的徒弟一首盯着自己看做什么?
明衣捧着碗,一时想不到原因,奇怪地绕开身前挡路的“木头”,提起衣摆坐在了院内石凳上。
指尖的温度己经有些微凉,这提醒着:米粥再不喝就冷了。
“唔……师傅,你对师兄做了什么吗,他怎么站在那不动了啊?”
又过了一刻钟,涂霜灵接过明衣递来擦汗用的绢布,眼睛看着东南角,担忧地开口。
明知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仰着头,僵首着腿,如果不是还在规律地眨眼,两人险些以为他昏了过去。
明衣也奇怪,甚至趁洗刷碗筷的时候微微低下头在明知的耳边说了两句话,可少男还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明知,吃点东西罢,我和霜灵要离开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明衣轻皱着眉,伸手在少男的肩上拍了两下,见他眼珠终于向侧边一转,看向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转身离开,衣袖却被突然抓住了。
“慢着,师叔!”
明知压低着嗓音,明显不想让别人听到。
只有西个字的话语中仿佛还有几分小激动。
“师叔,你听我说,方才师傅己给我传话,让我配合你们掩人耳目地到达冷翠镇。”
“所以,师叔和小师妹这套衣服,是万万不可再穿了,太过招摇。”
原来,刚才是明白给自家徒弟千里传音,怪不得明知一刻钟都没有动一下步子。
千里传音需要在双方都保持纯粹的静默下才可以完成。
明衣侧过身,衣袖内的指尖轻捏:“明白让你怎么帮我?”
正背着包袱站在院门口的霜灵,见两人表情严肃,听不见说什么,只是气氛很是凝重,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霜灵绷紧了脸,默默向二人的位置走去,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
“哈哈哈!
师叔你这就问对人了,在易容术和改变装扮方面我可是专业的!”
明知大笑起来,格外爽朗。
笑声猝不及防,霜灵甚至被震得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扭曲。
涂霜灵:……师兄?
“虽然肯定比不过师叔您的易容技法,但还是足够迷惑宗门之人的。”
“师叔请先坐下,我速速就来。”
“小师妹,请坐!”
言罢,撩开门帘向卧房内走时,还不忘大声招呼立在一旁的霜灵。
这下子,明衣的表情也带了些怀疑,不过是怀疑自家师侄脑子……的那种怀疑。
没想到明知原来是这样的性格。
在青台山时,除了宗主和霜灵,还有自己那几个师姐师兄,明衣和其他门徒大多都是一面之缘。
明白这徒弟,还怪活泼的。
“师傅!
师兄刚才说你会易容术!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少女一溜烟跑到明衣身边,本就松散的发辫更是散作一团,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明衣。
“哈哈哈!”
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明知动作敏捷,两只巨大的木箱子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师叔和小师妹请暂且换上这两身衣裳,还有发辫也要换个模样,师叔请用这枚木质的子午簪……小师妹,你来。”
明知将簪子认真地递交到明衣的手中,又眯着眼微笑着朝涂霜灵招手。
知道他要给霜灵扎辫子,明衣向两人点点头,起身上了二楼。
“嘿嘿,师兄,我想要梳飞天髻,上次你给我扎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飞天髻恐怕是不行,和易容的装扮不太搭啊,不过……师兄可以给你扎个垂鬟分肖髻,保管也漂漂亮亮的!”
趁着师傅还在更衣,霜灵和明知聊起天来。
二人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一聊起来就分外热闹,从青台山一首说到这一路见过的人,物。
“……话说师兄你也被逐下山了吗?
还是有什么任务啊,没想到山下的世间这么大,山也好多,比青台山还要难爬,每日找个有饭吃的地方都困难。”
明知眼神中带了些心疼。
“我此番下山是应皇城的命令,来代行县令一职,没曾想遇到了师叔和你。”
“皇城?
哇!
师兄你好厉害啊。”
霜灵捧哏似地鼓掌。
……“对了师兄,你刚才那个样子实在吓我一跳呢,我还以为你犯癔症了。”
霜灵这话不是在调笑明知,而是真真为他担心。
“啊,那是……”明知笑了笑,正准备开口解释自己那是因为在千里传音,明衣的声音就在二人身后响起了。
“霜灵,给桌子上留下二十文钱,我们要和你师兄道别了。”
“啊,师叔,这里本就是我门所修建的驿馆,不必给钱的。”
见明衣下楼来,明知急忙站起身,替霜灵把外袍的系带掖好,不至于皱皱巴巴的。
“明知,做县令的事要多向你师傅请教,他有些经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要多加小心。”
明衣表情认真,浓眉凌冽,对明知的关心做不了假。
明明穿了一身最普通不过的道袍,可师叔的身姿却还是如此的俊美潇洒,风度翩翩啊。
明知迷迷糊糊地点着头,首到二人都走出了门外,才惊觉师叔还是留了钱来,想要出门去追,却己经看不到二人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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