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快醒醒……”处于混沌中的江臻,被推搡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淡青色床幔,垂如云雾,烛火摇曳着,照亮了案几上的冷釉梅瓶。
这是哪?
她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如此陌生的地方?
下一瞬,一股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凶猛的灌进大脑之中。
她竟然、穿越了!
“夫人,小少爷回来了。”
江臻有点想吐血。
她才十八岁,正在念高中,男人的手都没牵过,现在,居然成了孩子妈!
抬眼看去,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孩走了进来,这是原身难产三天三夜生下的儿子,俞景叙。
那孩子走到床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小脸紧绷着,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面容极其疏冷:“外祖父那边宴席刚散,这才回来晚了些。”
江臻按了按太阳穴。
这孩子嘴里的外祖父,并非原身那个靠一把杀猪刀养活一大家子的亲生父亲。
而是高高在上的忠远侯爷。
原身十五岁嫁进俞家,起早贪黑为丈夫挣科举盘缠,哪怕身怀六甲,也在为柴米油盐奔波。
在丈夫高中状元后,原身这个杀猪匠的女儿,自然也就配不上了。
俞家风风光光迎娶了平妻,侯门嫡女盛菀仪。
从此,原身成了丈夫俞昭急于抹去的污点。
亦是亲生儿子俞景叙,羞于承认的生母。
在俞景叙六岁生辰这天,也就是今天,在俞家的安排下,他被正式记在了盛菀仪名下。
认盛菀仪为母。
认忠远侯为外祖父。
原身情绪崩溃,以泪洗面,精神恍惚,一不小心跌进湖中,命丧黄泉。
“夫人。”
一旁的丫环杏儿捧上一个玉佩,低声道,“这是您早就给小少爷备好的生辰礼,快些拿给少爷吧……”江臻接了过来。
多少个深夜里,原主就着一点如豆的灯火,用握惯的杀猪小刀,一笔一划,在玉佩亲手刻下了西个字,平安喜乐。
她的目光,落到了俞景叙的腰间。
那里,赫然悬着一枚羊脂白玉,莹润无瑕,雕工精湛,与她手中这枚寒酸的青玉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不必问,这定是盛家所赠。
若是原身,此刻怕早就红了眼眶,泪珠滚滚,哀求着让儿子收下这份寒酸的母爱。
但江臻不是。
她突然扬起手,那个承载着原身无数心血的生辰礼,被径首扔出窗外,咚的一声响,落进了湖中。
俞景叙满脸错愕。
怎么会……他抬头,对上了江臻冷漠的目光。
“你如今身份尊贵,这等粗糙玩意,就不碍你的眼了。”
江臻的眸色没有丝毫波澜,“我乏了,出去吧。”
俞景叙愣愣站着。
正式记在盛菀仪名下后,他以为,娘会哭,会崩溃……他还在想,该如何安抚。
却万万没料到,娘竟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他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不知为何,心中有点空。
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么?
俞景叙抿紧唇道:“是,那我就先退下了。”
“夫人怎么和小少爷置气了?”
丫环杏儿急着道,“这玉佩是夫人熬了多少个夜晚才刻好的,怎么说扔就扔了……”江臻声音极淡:“他己攀了高枝,不必再自讨没趣。”
杏儿一怔。
她不懂,夫人为何突然如此冷静。
从前但凡是牵扯到小少爷的事,夫人哪次不是黯然神伤,独自垂泪到天明?
江臻闭上了眼。
她是孤儿。
父母出车祸惨死后,她住进了姑姑家中,但姑父并不欢迎她,连饭都吃不饱。
她悄悄做起了地下生意,给班上学渣们写作业。
这群学渣给钱十分大方,拿了钱,江臻就必须得尽十二分的力了,她制定了一套魔鬼训练计划,将学渣天团们治的服服帖帖。
就在今天早上,她提前拿到了清华大学的保送通知书。
学渣天团们比自己考上了还高兴,闹哄哄的非要带她去酒店办庆功宴,过马路时,一辆大货车疾驰而来。
她被撞飞了。
美好的人生画卷尚未铺开,她就被强行送到了这么个破地方,从十八岁女学生,成了二十二岁妇人。
深宅大院。
勾心斗角。
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也不知道,那群学渣们是不是跟她一起撞飞了,希望逃过一劫吧……江臻昏昏沉沉睡过去。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这是上学十几年形成的生物钟。
以前早起是为了读书。
而现在……按照原身的生活轨迹,这个时辰,要去婆母身前伺候着起床。
江臻不急不慢梳洗后。
紧接着开始整理原身的遗物,三西个半新不旧的银饰,几块碎银子和铜板,箱底压了两件新衣裳,其余的都是旧衣。
状元郎的发妻,翰林院六品编撰的原配,居然只有这么点家当。
江臻默默叹气时,旁侧的杏儿开始催促了:“夫人,再不去安康院就过时辰了……无妨。”
江臻摆手,拿出箱子里珍藏的小匣子,这里头放的是书信……是原身丈夫俞昭多年前在外求学时,寄给妻子的家书。
一封一封,字里行间,满是眷念。
可,不过短短几年,当初的真情,全成了笑话。
“烧了吧。”
江臻这话,叫杏儿目瞪口呆:“夫、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
自从俞家迎娶平妻后,大人就再也没进过夫人的院子,是这些信件,支撑着夫人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若烧了,夫人往后可怎么办?
江臻自顾自点了火,将信纸一张一张扔进火盆之中。
烧光之后,她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迈步朝安康院走去。
刚迈进去,一个茶杯就砸在了她脚下。
“江氏!
你竟连晨昏定省都敢怠慢,怎么,就因为叙哥儿认了旁人为母,你便心生怨怼,连带着对我这个老婆子也摆起脸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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