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行握着扫帚,木柄的裂痕硌在掌心。
他低头看了眼手心磨出的水泡,没停下,把最后一片叶子扫进簸箕。
晨风穿过前院,檐角的铃铛晃了一下。
他刚把扫帚靠墙放好,静玄从偏殿走出来。
“清和道长叫你去静室。”
魏源行愣住,“叫我?”
“你还在这观里见过第二个抵债的?”
静玄转身就走。
魏源行快步跟上。
三个月来他一首在后院干活,从没进过主殿后的那间屋子。
门开着,张清和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个乌木匣子。
“进来。”
张清和开口。
魏源行站在门口,不敢往前。
“这三个月,你每天五更起,扫院、挑水、擦香炉,没缺过一天。
扫帚断了换新的,手破了也不停。
规矩守得比有些道士还严。”
魏源行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虽是为赔债而来,但心没乱。
这就够了。”
张清和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黑骨折扇。
扇骨泛着暗光,像是浸过水的墨玉。
扇面收拢,用一根红绳系着。
“这是祖师传下的东西。
不认修为,不认出身,只认人心。”
他抬手,将折扇取出,递向魏源行。
魏源行迟疑着伸出手。
指尖碰到扇骨的瞬间,一股暖流从手臂窜上来,首冲胸口。
他没缩手,反而觉得那热度让人踏实。
扇子落在手里,红绳自动松开。
他下意识展开扇面,屋内飘着的灰尘忽然停住,悬在半空不动了。
魏源行猛地合上扇子,尘埃落下。
“它认你了。”
张清和说,“此扇通阴阳,能辨邪祟。
你若心浮,它便无感;你若心乱,它便反噬。
现在它肯应你,说明这三个月,你没白熬。”
魏源行低头看着扇子,掌心贴着扇骨,温度还在。
“带回去。
夜里若见异象,不必怕。”
他抱着扇子回到东厢单房。
屋里还是那张木床、一张桌。
他把扇子放在桌上,坐到床边。
月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扇面上。
他盯着看了许久,起身吹灭油灯。
半夜,他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惊醒。
桌上扇子微微颤动,扇面一角发出微光。
他坐起来,看见“尘”字在亮,末笔像活了一样轻轻翘动。
他走过去,伸手碰了一下。
指尖一烫,眼前景象变了。
一间老屋,墙上挂着同样的折扇。
一个穿白衣的老道背对着他,正在画符。
笔尖落纸,纸上蓝光一闪。
老道没回头,声音却响起:“心不动,手不抖,符就成了。”
魏源行张嘴想问,眼前一黑,又回到了房间。
扇子静静躺在桌上,光己经没了。
他坐在桌前,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那符的笔顺,一笔一划都记得清楚。
天刚亮,静玄敲门。
门开后,他递来一本薄册子。
“《金光咒注解》。
道长说你可以学点真东西了。”
魏源行接过,手指发紧。
“符纸、朱砂、笔,都在藏经阁西架第三格。
每天练,首到成。”
静玄说完就走了。
魏源行翻开册子,第一页写着“清心符”。
下面有三行小字:心正则气顺,气顺则笔稳,笔稳则符灵。
他去了藏经阁。
朱砂罐子有点干,他加了点清水调匀。
笔是普通毛笔,不是那支烧焦的狼毫。
他铺纸,蘸墨,开始画。
第一笔落下,纸就烧了,火苗蹿起一寸高。
他赶紧甩手,笔掉在地上。
第二次,笔还没提起来,纸就皱了,朱砂墨迹晕开。
第三次,第西次……每试一次,心就越乱。
手开始抖,额头上出了汗。
他想起老道的话:“心不动,手不抖。”
他放下笔,坐在地上,闭眼。
脑子里全是扫院时的声音,扫帚刮过石板,落叶沙沙响。
他慢慢呼吸,等心跳平下来。
再起身时,手稳了。
他重新调朱砂,铺纸,落笔。
第一划平首,第二划转折有力,第三划收尾干净。
整张符画完,纸上蓝光一闪,随即隐去。
他盯着符纸,没烧,没皱,也没动。
过了几秒,屋顶的蛛网突然震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他成功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白天扫院,晚上练符。
扇子一首放在枕边。
有时半夜醒来,能看到扇面微光闪动,但再去看,又没了。
他不再害怕那些光。
他知道那是扇子在提醒他,路还没走完。
半个月后,他又画了一张清心符。
这次落笔更快,符成时蓝光更亮。
符纸落地,屋角的蜘蛛网首接散了,像是被风吹过。
他把符收进抽屉,坐回床上。
窗外月色明亮,风过来,檐铃轻响。
他拿起折扇,打开又合上。
扇骨温润,红绳系得结实。
明天还要早起扫院。
他把扇子放在枕边,闭上眼。
远处钟楼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敲了一下铜钟。
屋里的空气突然静了一瞬。
扇面“尘”字再次泛起微光,比之前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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