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在提醒楚歌她死囚的身份。
狱卒推搡着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快点！
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大人看笑话！”
县衙的停尸房，不过是一间破败的偏屋。
一股浓重的尸臭混合着劣质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屋子正中停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是本案的死者，张财主。
李县令背着手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显然对这地方厌恶至极。
他身边站着两个山羊胡的老头，是县衙里资历最老的仵作，此刻正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打量着楚歌。
“大人，让她验？
这不是胡闹嘛！”
其中一个姓王的老仵作忍不住开口，“老汉我验了一辈子尸，全靠祖上传下的银针刺穴法，一试便知。
这黄毛丫头能懂什么？”
楚歌没理会这些议论，目光扫过那具尸体，随即落在王仵作的手边。
他手里正捏着一根粗长的银针，针尖己经有些发乌。
这就是大周朝的法医学？
简首是草菅人命。
“大人，民女需要一些东西。”
楚歌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停尸房里异常清晰。
李县令不耐烦地问：“要什么？”
“一盆清水，几块干净的白布，还有一把锋利些的小刀。”
这话一出，两个老仵作都笑了。
“呵，这是要干嘛？
给张财主开膛破肚不成？”
“验尸要清水白布？
小姑娘，你是来验尸的，还是来给尸体沐浴更衣的？”
李县令的脸色更沉了，但还是挥了挥手，让衙役去准备。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西很快备齐。
然而，楚歌的举动再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她没有碰尸体，反而蹲下身，仔細地检查起盖尸的白布和尸体脚上那双沾满泥污的鞋。
她甚至用指甲从鞋底的缝隙里抠出一点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
“你在做什么？”
李县令的耐心快要耗尽了，“本官给你一个时辰，不是让你在这儿玩泥巴的！
再不验尸，就给本官滚回大牢去！”
楚歌站起身，将指尖那点泥土展示给众人看：“大人，卷宗上写，张财主是在自家后院喝酒后暴毙。
可这鞋底的，是河边的淤泥，还混着水草的碎屑。
他家的后院，可有池塘？”
李县令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王仵作嗤笑一声：“兴许是下雨，路上踩的呢？”
“那这又是什么？”
楚歌从尸体的衣襟上捻起一根几乎看不见的深褐色纤维，“这像是码头上用来捆货物的粗麻绳纤维。
张财主一个富户，半夜三更，穿着一身绸缎，跑到河边和码头去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停尸房里嘲笑的声音小了下去。
李县令的眼神也变了，他开始认真地审视这个女囚。
楚歌不再多言，走到尸体旁，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了白布。
张财主那张因死亡而浮肿发青的脸露了出来。
楚歌没有丝毫畏惧，她先是掰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瞳孔，随即又解开死者的衣襟，按压他胸腹部的皮肤。
她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拖沓。
“尸斑呈暗紫色，压之不褪，己固定在尸身背侧，说明死亡时间至少超过十二个时辰。”
楚歌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十二个时辰？
李县令猛地回头，从师爷手里夺过卷宗，翻到记录口供的那一页。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报案人，也就是张财主的儿子，声称张财主是在前天夜里亥时（晚上9-11点）喝了楚歌送去的酒之后死的。
而现在，距离那个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二十个时辰。
如果楚歌说的是真的，那张财主死亡的时间，比他儿子声称的要早了足足六个时辰！
那个时间点，楚歌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胡说八道！”
王仵作急了，“死亡时间岂是你看两眼就能定的？
老夫用银针试过，针黑如墨，就是砒霜中毒！”
“是吗？”
楚歌的手指顺着尸体腹部滑下，停留在一处极不显眼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紫色印记上。
那地方被衣服的褶皱和尸体的肥肉挡着，不仔细翻检根本看不到。
“大人请看这里。”
李县令凑过去，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看清那块小小的瘀伤。
楚歌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死者并非死于砒霜中毒。
他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打脾脏，导致脾破裂，内出血而死。
这，才是真正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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