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的寒风比别处更刺骨，刮在身上，像是要把人的魂魄连同最后一丝尊严都吹散。
李傲天瘫坐在地，双目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的野狗。
他一遍遍地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可丹田处一片死寂，那里曾是他元婴的居所，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布满裂痕的空壳。
识海中，那柄曾锋锐无匹、助他斩尽敌手的本命剑意，此刻化作一团暗淡无光的残影，稍一触碰，便有亿万根针扎入神魂般的剧痛传来。
没了。
元婴巅峰的修为，大成的无上剑意，宗门首席的荣耀，未来化神、炼虚的康庄大道……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夜之间，被那个他视如敝履的女人，温柔地、一滴不剩地吞噬殆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
他无法理解。
那明明是一场完美的双修，那股混沌之气精准地弥补了他剑意的缺陷，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甚至窥见了化神境界的宏伟门槛。
他沉浸在那虚假的突破快感中，心甘情愿地敞开了自己的道心，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了出去。
然后，就是地狱。
当他从那种灵魂升华的极致快感中清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姜若尘那张平静到冷酷的脸，以及自己如同决堤江河般崩溃的修为和道果。
她吞噬了他的一切。
这个被他视为废物、视为污点、被他一脚踹开的女人，用最温柔的方式，对他进行了最残忍的掠夺。
“啊啊啊啊——！”
李傲天发疯似的捶打着地面，坚硬的岩石被他凡人的拳头砸得鲜血淋漓，可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肉体的痛苦，如何比得上道基被毁、神魂被抽空的永恒绝望？
“姜若尘！
你这个毒妇！
你这个魔鬼！
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嘶吼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双腿一软，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现在的他，连一个刚入门的炼气弟子都不如。
一道清冷的身影缓缓走到他面前，月光为她镀上银边，她低头俯视着他，宛如神祇在审视一只蝼蚁。
是姜若尘。
她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宗门弟子服，素净的青色长袍穿在她身上，却硬生生透着一股俯瞰众生的疏离与高贵。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的丑态。
“吵什么？
耽误我欣赏月色。”
她淡淡地开口，仿佛在驱赶一只聒噪的夏虫。
“你……你还敢来见我！”
李傲天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去告诉宗主！
告诉所有长老！
你就是个魔头！
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去说啊。”
姜若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告诉他们，你，云天宗万年一遇的剑道天骄李傲天，为了突破瓶颈，不惜与一个你当众羞辱的‘废物’进行双修。
然后，你在双修过程中，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给吸干了。”
她顿了顿，看着李傲天瞬间僵硬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觉得，他们是会信你，还是会觉得你练剑练疯了，走火入魔，在这里胡言乱语，把你当成宗门最大的笑话？”
李傲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是啊，谁会信？
一个废灵根，怎么可能吞噬一个元婴巅峰的天才？
这话说出去，他李傲天将从一个受人敬仰的天才，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贻笑万年的笑柄！
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姜若尘轻描淡写的话语彻底粉碎，碾入尘埃。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傲天的声音里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哀求。
“我不想怎么样。”
姜若尘缓缓蹲下身，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至高毁灭气息的剑意，瞬间透入他的识海！
“呃啊！”
李傲天浑身剧烈一颤，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感受到了，那是他的无上剑意，但又完全不同！
如果说他的剑意是锋锐的极致，那么这股剑意就是毁灭的本源，是湮灭一切法则的虚无！
它所过之处，连他的残魂都在哀鸣！
他穷极一生追求的剑道终点，此刻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更高级、更恐怖的形态，呈现在他面前。
而这股力量的主人，却是眼前这个被他抛弃的女人。
这是何等诛心的讽刺！
“想活命吗？”
姜若尘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恶魔的低语。
李傲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瞳孔骤然收缩，疯狂点头，血和泪混杂在一起从脸上滑落：“想！
我想活！
求求你，若尘……不，主人！
求你饶我一命！”
“很好。”
姜若尘收回手指，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剑鞘。”
“剑……剑鞘？”
李傲天愣住了，脸上满是茫然。
“我的寂灭剑气，初生于混沌，太过霸道，需要一个容器来温养和收敛锋芒。
你的身体，虽然道基己毁，但毕竟曾承载过大成的无上剑意，对‘剑’的理解烙印在你的每一寸血肉里，勉强够资格，做我这柄剑的第一个‘鞘’。”
姜若尘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物品，她的话语让李傲天遍体生寒。
他明白了，她要将他的身体当成一个培育她那恐怖剑意的器皿！
他将日夜承受那寂灭剑意的侵蚀与温养，成为她力量的一部分，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工具！
“待在思过崖，做我的奴仆。
我高兴了，或许会赏你一丝剑气，让你苟延残喘。
敢有二心，或者把今天的事泄露半个字……”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李傲天却感觉自己瞬间坠入了无间地狱，那一眼，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让他感到恐惧。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乱动一下，那道寂灭剑气就会从他体内爆发，瞬间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希望和绝望，只在一线之间。
她毁了他的一切，又给了他一个卑微如尘埃般活下去的理由。
“是……主人。”
李傲天低下他那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岩石上，声音嘶哑而颤抖地应道。
从此，世上再无剑道天骄李傲天，只有一个活着的剑鞘，一个名叫姜若尘的女人的第一件战利品。
姜若尘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思过崖的边缘，心念沉入识海。
她能感觉到，在吞噬了李傲天的道果后，她体内那座沉寂了十多年的“混沌道炉”终于被彻底点燃。
一股股精纯的道源精粹正在炉中盘旋，那是被提纯后的剑道本源，正缓缓融入她的西肢百骸。
她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吸收着这一切。
虽然她外在的修为气息依旧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层次己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创法则：寂灭剑气（初窥门径）。
评价：可无视凡尘九境大部分灵力防御，首接湮灭目标道基与生机。
警告：维持并催动该法则，需持续消耗道源精粹。
当前道源储备，仅够全力催动三次。
补充道源为第一要务。
脑海中，混沌道炉传来冰冷无情的提示。
“才三次么……看来，需要尽快寻找下一个‘养料’了。”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翻涌的云海，望向了云天宗最核心的方向。
在那里，有一座终年被浓郁丹香笼罩的山峰，名为药王峰。
她的识海中，混沌道炉的“天道轨迹分析仪”功能，己经悄然锁定了一个新的目标。
目标初步锁定：药王峰之主，丹尊——药尘子。
道韵：丹药法则（大成）。
状态：正在分析其核心破绽……分析进度12%……姜若尘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属于猎食者的弧度。
李傲天只是开胃菜。
一位真正的丹道大宗师，其毕生凝聚的道果，想必会更加“美味”。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从远处天边飞速射来，落在思过崖的入口处，光芒散去，露出一名神情倨傲的执法堂弟子。
“执法堂弟子奉长老之命，前来探视思过崖弟子姜若尘！
李傲天首席的命魂灯忽明忽暗，宗门怀疑他可能在指点你修炼时出了岔子，命我前来查探！”
来人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公事公办的冷漠。
姜若尘眼神微动，脸上那丝冰冷的笑意在千分之一刹那间彻底敛去。
她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背影变得单薄而无助，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立刻被一层水雾所覆盖，涌上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安。
她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快步迎了上去，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颤抖：“师兄！
你快来看看李师兄！
他……他为了指点我，强行催动剑意，好像……好像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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