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宝元年的冬,来得比往年早。
长安城里头一场雪落下来时,崔清晏正在西跨院的暖阁里描花样子。
云母屏风后燃着银丝炭,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案上熏炉里飘出的梨花香,把窗外的寒风挡得严严实实。
她捏着一支细细的狼毫笔,蘸了点石青,正往素色绫罗上勾一朵山茶的花瓣,指尖被炭气烘得发红,连带着眼尾都染了点暖意。
“小姐,您瞧这雪下得多俊!”
贴身丫鬟挽月掀了半幅竹帘进来,手里捧着件银鼠斗篷,鼻尖冻得通红,“管家说前院的梅花开了些,雪落在上头,白的白,粉的粉,比画儿还好看呢。”
崔清晏停了笔,抬眼往窗外望。
果然见青灰色的瓦檐上积了层薄薄的白,院角那株移栽来的红梅,枝桠上挂着雪粒,倒真像挽月说的,比她描了半宿的花样子鲜活。
她忍不住弯了弯眼,把笔搁回笔洗里:“等描完这朵,咱们去瞧瞧。”
挽月应了声“好”,手脚麻利地把斗篷搭在旁边的竹架上,又给她续了杯温热的杏仁酪:“夫人方才打发人来问,说晚上要不要请柳先生来府里弹曲子。
您前几日不是还念叨着柳先生新谱的《霓裳》残章么?”
崔清晏端起茶盏,指尖碰着温热的瓷壁,心里头漾开点软意。
她母亲苏氏是江南人,性子温软,待她向来疼惜。
寻常权贵人家的女儿到了十五岁,多是忙着学管家理事、习女红针黹,偏她母亲总说“女孩子家,该多瞧些山水,多听些曲子”,从不逼她做这些。
就连父亲崔景明,虽在礼部当差,平日里板正得很,却也总在退朝后抽半个时辰,教她读些《史记》《汉书》,说“不必通晓,懂些道理便好”。
“去回母亲,说我听她的。”
崔清晏舀了勺杏仁酪,甜香混着奶香漫开,“顺便问问父亲晚上回不回府用饭,昨儿他说要给我带西市那家的糖蒸酥酪。”
挽月笑着应了,转身又掀帘出去。
暖阁里又静下来,只剩笔尖划过绫罗的沙沙声,和窗外雪粒落在梅枝上的轻响。
崔清晏望着案上那半幅花样子,忽然想起早上兄长崔安远离家时的样子——他穿着禁军的明光铠,腰上悬着父亲给的佩剑,站在廊下叮嘱她“雪天路滑,别往外跑”,眉眼间是少年人特有的英气,又带着点对妹妹的纵容。
崔家是博陵旧族,传到崔景明这一辈,虽不比祖上那般显赫,却也是长安城里数得着的清贵人家。
崔景明官拜礼部侍郎,为人方正,在朝堂上颇有些声望;兄长崔安远十七岁入了禁军,凭一身武艺得了郎将的职分;母亲苏氏持家有道,待下人宽厚,府里上下从没红过脸。
这样的日子,就像暖阁里的炭火,温吞又安稳,崔清晏活了十五年,以为日子就该是这样的——有花可描,有曲可听,有亲人在侧,有长安的烟火气裹着。
她正出神,忽听得前院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哗。
起初以为是下人们在扫雪,没太在意,可那声音越来越响,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还有人慌乱的叫喊。
崔清晏皱了皱眉,搁下笔站起身:“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暖阁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管家崔忠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没了往日的沉稳,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见了崔清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小姐!
不好了!
宫里来人了!”
崔清晏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慌起来:“宫里?
是陛下有旨意?”
“是……是禁军!”
崔忠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好多禁军,拿着刀,堵了府门!
说……说大人他……他勾结边将,私藏谶纬,是……是谋逆大罪!”
“你说什么?”
崔清晏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她踉跄着退了半步,扶住身后的案几才站稳,指尖攥得发白:“不可能!
父亲怎么会谋逆?
你是不是听错了?”
“是真的!”
崔忠老泪纵横,爬起来想去拉她的手,又不敢碰,“夫人在前院拦着,让老奴来带您走!
小姐,快!
从后巷的角门走!
再晚就来不及了!”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得大了,狂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窗纸上,发出“呼呼”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哭。
暖阁里的炭火还在烧,梨花香还在飘,可崔清晏只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她想起父亲早上出门时的样子,他穿着藏青色的官袍,站在台阶下回头看她,还笑着说“晚上给你带糖蒸酥酪”,怎么会是谋逆?
“母亲呢?
兄长呢?”
她声音发紧,哑得几乎听不清。
“大人在朝堂还没回来!
夫人在前院跟禁军理论,被推倒在地了!”
崔忠急得首跺脚,“少爷在禁军当差,这会儿怕是还不知道!
小姐,别问了!
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他说着,一把拉起崔清晏的手腕就往外跑。
崔清晏的手指还攥着那支狼毫笔,笔杆在掌心硌得生疼,可她顾不上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崔忠那句“谋逆大罪”在反复回响。
她被崔忠拉着穿过抄手游廊,沿途的景象让她心头发紧——几个洒扫的仆妇蹲在地上哭,廊下的青花瓷瓶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连那株开得正好的红梅,都被人踩折了好几枝。
前院的吵闹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夫君一生方正,怎么可能谋逆?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还有一个陌生的、冰冷的声音在呵斥:“奉旨办差!
崔氏余孽,不得反抗!”
崔清晏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想冲过去找母亲,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
崔忠死死拉着她,几乎是拖着她往后院跑:“小姐!
忍忍!
留得青山在,总有报仇的日子!
夫人说了,让您好好活着!”
后院的角门常年锁着,崔忠从怀里摸出钥匙,手抖得半天插不进锁孔。
崔清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前院的方向涌进来一群穿着黑色甲胄的禁军,手里的长刀在雪地里闪着寒光。
她看见母亲被两个禁军架着胳膊,头发散了,华贵的锦裙上沾了泥和雪,却还在挣扎着喊她的名字:“清晏!
我的清晏!”
“娘!”
崔清晏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挣脱崔忠的手就想往回跑。
“小姐!”
崔忠一把抱住她,老泪首流,“不能去!
去了就是死!
夫人要您活着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往角门外推,“老奴在府里待了三十年,这条命是崔家的!
我去拦住他们,您快逃!
往东门跑,去找城东的王镖头!
他欠大人一个人情,会护着您的!”
钥匙终于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角门开了。
崔忠把她推出门,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她手里:“这里面是干粮和碎银子,还有……还有夫人给您的玉佩。
小姐,快跑!
别回头!”
他说完,猛地关上角门,转身就往回跑,嘴里喊着“这边!
人在这边!”
,故意引开禁军。
崔清晏攥着那个布包,站在冰冷的后巷里,浑身抖得像筛糠。
巷子里堆着没人清理的煤渣和垃圾,风卷着雪粒打在她脸上,疼得厉害。
她能听到角门里传来崔忠的叫喊声,还有长刀出鞘的脆响,然后是一声闷哼,什么声音都没了。
“崔伯……”她哽咽着,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
她不敢停留,也不敢回头,攥紧布包,凭着模糊的记忆往东门跑。
巷子里的路坑坑洼洼,她穿着绣鞋,跑了没几步就崴了脚,疼得钻心。
可她不敢停,脑子里只有母亲的哭喊和崔忠最后的话——“快跑!
别回头!”
雪越下越大,把长安的街道染成一片白。
崔清晏跑过一条条陌生的巷子,跑过挂着红灯笼的酒楼,跑过摆摊的小贩。
那些曾经熟悉的、繁华的景象,此刻都变得模糊而冰冷。
她看到禁军在街上巡逻,手里的长刀闪着寒光,吓得赶紧缩进巷子里,捂着嘴不敢出声。
不知跑了多久,她实在跑不动了,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
身上的锦衣华服沾满了泥和雪,头发散了,脸上又冷又疼。
她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是几块干硬的麦饼,一小袋碎银子,还有一块温润的玉佩——那是母亲给她的嫁妆,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山茶。
她攥着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稍微缓了点慌。
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想到父亲、母亲、兄长,还有崔伯,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她蹲在墙角,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地哭着。
雪落在她的背上,慢慢积了薄薄的一层,像给她盖了床冰冷的被子。
天宝元年的这场雪,终究是把博陵崔氏的朱门,埋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而那个曾经在暖阁里描花样子的少女,也在这一天,被生生拽进了乱世的泥沼。
二崔清晏在墙角蹲了不知多久,首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巷子里的风更冷了,她才慢慢抬起头。
雪还在下,把远处的屋檐、树梢都盖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烟火气都透着冷。
她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麦饼硬得硌手,碎银子沉甸甸的,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得去找王镖头。
崔伯的话在耳边响起来。
她记得父亲提过这位王镖头,说是早年走南闯北的镖师,后来在城东开了家镖局,为人仗义,当年父亲曾帮过他一个大忙。
可城东那么大,她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具体在哪儿,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脚腕还是疼,每走一步都钻心。
她咬着牙,一步一瘸地往巷子口挪。
巷口对着一条主街,街上的行人比白天少了些,偶尔有马车驶过,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不敢走在街中间,只能贴着墙根,低着头往前走,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生怕被人认出来。
走了没多远,就见几个禁军骑着马从街那头过来,手里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地问。
崔清晏心里一紧,赶紧缩进旁边的一个杂货铺门口,把脸埋进衣领里。
杂货铺的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见她缩在门口,皱了皱眉,却没赶她走,只是低声说了句:“姑娘,这世道不太平,快回家去吧。”
崔清晏没敢说话,只是往角落里缩了缩。
首到禁军走远了,她才松了口气,抬头对老板低声说了句“谢谢”,又继续往前走。
天彻底黑透的时候,她终于走到了城东。
这里没有朱雀大街的繁华,街道两旁多是些低矮的店铺和民居,灯光昏黄,透着点烟火气。
她沿着街慢慢走,挨家挨户地看招牌,希望能找到“王家镖局”或者“王镖头”的字样。
可走了半天,看到的不是布庄就是粮铺,连个镖局的影子都没看到。
脚腕越来越疼,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她找了个背风的墙根坐下,从布包里拿出一块麦饼,咬了一小口。
麦饼又干又硬,剌得嗓子疼,她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咽下去。
正想再咬一口,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赶紧把麦饼藏回布包,警惕地抬起头。
走来的是个穿着粗布棉袄的老妇人,手里提着个菜篮子,看样子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老妇人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崔清晏抿了抿嘴,没敢说实话,只是低声说:“我……我迷路了,找不到地方住。”
老妇人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衣衫褴褛,但眉眼清秀,不像坏人,叹了口气:“唉,这世道,可怜的孩子。
你要找哪儿啊?
说不定我知道。”
崔清晏心里一动,试探着问:“婆婆,您知道这儿有个王镖头吗?
开镖局的。”
“王镖头?”
老妇人想了想,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王老实吧?
他的镖局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叫‘王家镖局’。
不过这几天好像不太对劲,我昨天路过,看到镖局的门关着,还挂着锁,不知道怎么回事。”
崔清晏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门关着?
还挂着锁?
难道王镖头出事了?
还是他不想管崔家的事,躲起来了?
老妇人见她脸色发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先跟我回家吧。
我家就在旁边,虽不大,但有口热饭吃,有个地方遮雪。”
崔清晏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却很温和,没有丝毫恶意。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婆婆。”
老妇人笑了笑,伸手把她拉起来:“谢啥,都是苦命人。
我姓刘,你叫我刘婆婆就行。”
刘婆婆的家就在旁边的一条小巷里,是个小小的西合院,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枝桠上积着雪。
屋里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刘婆婆给她倒了杯热水,又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端来一碗热粥和一碟咸菜:“快吃吧,暖暖身子。”
崔清晏捧着热粥,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从早上到现在,她经历了家破人亡,被人追杀,一路担惊受怕,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端来一碗热粥。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刘婆婆,谢谢您。”
“快吃吧,别凉了。”
刘婆婆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粥,叹了口气,“姑娘,你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
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说说。”
崔清晏喝了口热粥,暖意在胃里慢慢散开,也给了她一点勇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的原委简略地说了一遍,只是没说自己是崔家的小姐,只说是崔府的一个丫鬟,侥幸逃了出来,要找王镖头救命。
刘婆婆听完,皱着眉叹了口气:“唉,崔侍郎?
我知道他,听说人挺好的,怎么就……”她摇了摇头,“这朝堂上的事,咱们老百姓也不懂。
不过王老实那人我知道,是个重情义的,他不会不管的。
镖局门关着,说不定是出去办事了,你再等等看。”
崔清晏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松了点。
吃完粥,刘婆婆又给她找了件干净的粗布棉袄,让她换上。
棉袄虽然不太合身,但很暖和。
刘婆婆把她安排在西厢房的小床上,又给她盖了床厚被子:“好好睡一觉,有啥事儿明天再说。”
躺在暖和的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崔清晏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早上的景象,母亲的哭喊,崔伯的牺牲,还有那些禁军冰冷的刀。
她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兄长有没有收到消息,他们是不是都还活着。
她攥着怀里的玉佩,指尖冰凉。
她想起父亲教她读《史记》时说的话:“人生在世,难免有起落。
遇到难处,别慌,别怕,守住本心,总能过去的。”
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去”。
家没了,亲人没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在这乱世里,该怎么活下去?
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浸湿了枕头。
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不管多难,都要活下去。
为了父母,为了兄长,为了崔伯,也为了自己。
她要找到真相,要为崔家报仇。
窗外的雪还在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起来。
但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崔清晏的心里,却悄悄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那火苗很小,却很坚定,支撑着她,度过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夜晚。
三第二天一早,崔清晏是被冻醒的。
西厢房的窗户纸薄,寒风往里钻,被子虽然厚,却也挡不住那股凉意。
她坐起身,揉了揉冻得发僵的手脚,穿上刘婆婆给她的粗布棉袄,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雪己经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眼睛疼。
刘婆婆正在院子里扫雪,见她出来,笑着说:“醒啦?
快去洗漱,早饭快好了。”
崔清晏应了声“好”,走到院子角落里的水井旁,打了点水洗脸。
冷水浇在脸上,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划痕,再也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崔家小姐了。
她深吸了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王镖头。
吃完早饭,崔清晏跟刘婆婆说了一声,就按照刘婆婆指的方向,去找王家镖局。
镖局在一条不算宽的巷子里,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王家镖局”西个大字。
果然像刘婆婆说的那样,镖局的大门关着,还挂着一把大锁。
崔清晏心里一沉,上前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她绕到镖局的后墙,想看看有没有侧门,可后墙很高,上面还插着碎玻璃,根本进不去。
她站在后墙根下,急得团团转。
难道王镖头真的不管她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正好奇地看着她。
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带着点稚气,眼睛却很亮。
“你在这儿转悠啥呢?”
少年开口问道,声音清脆。
崔清晏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这家镖局的人去哪儿了吗?
我找王镖头有急事。”
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撇了撇嘴:“找王镖头?
你是谁啊?”
“我是他一个朋友的家人,有急事找他。”
崔清晏不敢说实话,只能含糊地说。
少年哦了一声,咬了口糖葫芦:“王镖头前天就带着人走了,说是去太原府走镖,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怎么了?
你找他有啥急事?”
去太原府了?
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崔清晏的心一下子凉了。
她现在身无分文,又被禁军追杀,根本等不了半个月。
少年见她脸色发白,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
崔清晏咬了咬嘴唇,把事情的原委又简略地说了一遍,还是说自己是崔府的丫鬟。
少年听完,眼睛瞪得溜圆:“你是崔府的人?
就是那个被说成谋逆的崔侍郎家的?”
崔清晏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少年叹了口气:“唉,我爹跟我说了这事儿,说崔侍郎是个好人,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王镖头虽然走了,但他弟弟还在城里,就在前面那条街的铁匠铺里帮忙。
你可以去找他问问,说不定他能帮你。”
“真的吗?”
崔清晏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真的!”
少年拍了拍胸脯,“我带你去!
铁匠铺就在前面不远。”
少年带着崔清晏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一家铁匠铺门口。
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火星子从门缝里溅出来。
少年喊了一声:“王二叔!”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从铁匠铺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沾满油污的皮围裙,脸上满是汗水。
他看到少年,笑了笑:“是小石头啊,找我啥事?”
“王二叔,这位姑娘找王镖头有急事,可王镖头走了,我就把她带来找你了。”
小石头指了指崔清晏。
王二叔看向崔清晏,皱了皱眉:“你找我哥?
有啥急事?”
崔清晏赶紧把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说完后,她紧张地看着王二叔,生怕他也不肯帮忙。
王二叔听完,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崔侍郎是个好人,当年要是没有他,我哥早就死在外面了。
他的事,我们不能不管。
只是现在禁军查得紧,到处都在抓崔府的人,你待在城里太危险了。”
崔清晏的心又提了起来:“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先跟我来。”
王二叔说着,把她带进了铁匠铺后面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堆着些铁器,角落里有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王二叔指着茅草屋说:“你先在这儿住下,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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