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山的外门,总在最东方的崖畔升起第一缕白雾。
雾像一条不肯上岸的龙,盘在杂役弟子们住的破屋脊背,把腐朽的木板浸得更软。
林凡蹲在那片雾里,把昨夜洗好的青布衣衫一件一件拧干。
指节因常年浆洗而皴裂,裂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靛青,像一条条不肯愈合的伤。
他今年十八,穿越来此也十八。
别人穿越,三年成圣,五年称帝;他穿越,三年学会用柴火烧水不糊锅,五年分得清灵麦与稗草。
没有戒指里的老爷爷,没有半夜蹦出的系统面板,只有一副被鉴定为“五行灵根”的躯壳——金木水火土,样样沾一点,样样稀松。
“最废灵根。”
十年前,传功长老只瞥了他一眼便下了判词。
“同阶无敌?
哈,你得先活到同阶再说。”
一句话,把林凡钉在外门杂役的板凳上,一钉就是八年。
……晨钟响过,崖畔渐起喧嚣。
今日是外门月测,凡淬体未入者,皆可再测一次,若仍无寸进,便要去更苦的矿谷。
林凡把最后一件衫子搭上麻绳,回屋取了那柄木剑——剑身被他的手汗浸得发亮,却连最钝的青铜剑都不如。
木剑无锋,只有五道刻痕,象征五行。
“林凡,快点!
再磨蹭,连测试台都挤不上!”
窗外有人在喊,是同屋的赵大壮。
赵大壮三年前就淬体二重,胳膊粗得似门栓,却总爱拿林凡当笑料。
林凡应了一声,把木剑别在腰后,推门而出。
山道石阶三千。
每踏一步,他都默数。
数到一千八百,肺里开始起火;两千,小腿灌铅;三千,心跳如鼓。
鼓声里,他想起前世。
前世,他姓林,名凡,一样普通。
夜跑猝死,再睁眼,己是个被遗弃在山脚的婴孩。
若说真有什么金手指,也许只是——记忆。
记得自己死过一次,所以更怕死;记得自己平凡过一次,所以不再信“主角”二字。
……测试台筑在斩剑崖顶,崖下云涛如海。
外门弟子三百,排成歪歪斜斜的长蛇。
最前端摆着一方“灵璧”,通体乳白,可映骨血,照出灵根与境界。
“下一个,赵大壮!”
赵大壮挺胸,一步踏去。
灵璧光晕闪,灰中透铜——淬体二重,土灵根。
西周稀稀拉拉掌声,赵大壮咧嘴,回头冲林凡挑下巴。
“林凡!”
执事长老的声音像钝刀割肉。
林凡上前,掌心在衣角擦了擦,才按到灵璧。
一息、两息、三息……灵璧死寂,无色无光,像一块冰。
人群里爆出哄笑。
“五行废体,果然连点火星都没有!”
“听说他十岁入门,如今八年,连凡体巅峰都没到,白白浪费宗门米粮。”
林凡垂眸,收回手。
掌心那五道刻痕被寒气冻得发白。
“林凡,灵力未入流,凡体下品——”执事长老拖长尾音,像给他盖棺定论,“明日辰时,去后山灵药园,锄草三月!”
笑声更响。
赵大壮大着嗓门:“长老,不如让他去矿谷,省得糟蹋灵药!”
林凡转身,像把全世界的嘈杂关在耳外。
他抬眼,望向更远的山巅——那里有内门,有真传,有传说中一剑断江的宗主。
山巅被阳光削得锋利,像一柄倒悬的剑。
他忽然想起昨夜梦里的声音。
那声音说:“五行若轮转,可葬天,可埋仙,可开混沌。”
梦醒,枕边只有一把木剑,与窗外五更的冷月。
……夜又至。
灵药园在后山腰,月色下像一片沉睡的海。
林凡弯腰,把最后一株龙舌草旁的杂草拔净。
草根带泥,泥里裹着一块碎石,石面隐有幽光。
他拾起,指腹擦过,石面竟渗出五色纹——金青蓝赤黄,如五条细蛇交缠。
下一瞬,纹光顺着他掌心的裂口钻入,血与光交融,像一把火,一路烧进丹田。
“呃——!”
林凡跪地,五指抠进泥里。
体内,五条颜色不同的丝线,正把丹田缠成一枚茧。
茧心跳般鼓胀,每鼓一次,便有一层杂质从毛孔排出,带着腥臭。
痛到极致,他反而清醒。
想起传功长老那句:“五行灵根,若能合一,同阶无敌,可惜寿元不足。”
寿元不足?
那便用命去填。
他死死抓住那把木剑,指节泛白。
我林凡,上一世活得庸碌,这一世—哪怕只能活百年,也要在百年里,劈开你们所谓的天命!”
木剑无锋,却在夜色里发出一声低鸣,像回应。
远处,忽有钟声再响,浑厚苍凉,惊起山鸟无数。
那是宗门“示警钟”,非生死关头不鸣。
林凡抬头,见夜空一道流星划落,首扑天玄后山。
火尾照亮他满是汗泥的脸,也照亮他眼底——那里面,终于燃起第一簇,属于自己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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