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末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失业第三个月的下午，接了个修复故宫偏殿一尊无名兽首石刻的私活儿。
钱少，活脏，地方偏。
她正对着那布满污垢和裂痕的石雕头疼，手机“叮”一声响，又是一条拒信：“经过综合评估，您的履历暂不符合我司岗位要求……”未末眼前一黑，积压了数月的焦虑和委屈瞬间爆发，她狠狠一拳砸在兽首上。
“痛……”不是她的手痛，是石头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带着刚睡醒般沙哑的痛呼。
未末惊得目瞪口呆，心里首犯嘀咕，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说时迟那时快，那兽首石刻“咔嚓”一声，居然裂开了一道缝，一缕若隐若现的黑气慢悠悠地飘了出来，然后在她面前迅速聚集、变大。
刹那间，偏殿里凉风习习，温度首线下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檀香和冰雪混合的味道。
黑气渐渐散去，一个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墨色长发无风自动，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带着睥睨众生的漠然。
他身着玄色古袍，广袖流云，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凡人，”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古老，带着重重回音，“是汝解开了本尊的封印？”
未末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那妖尊满意地看到眼前渺小的人类女子瞳孔紧缩，面色煞白，显然是震慑于他的无上威严。
他等待着她惊恐的尖叫，或是虔诚的跪拜。
然而，未末只是眨了眨眼，迅速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招聘软件HR的对话框还亮着。
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现实生活的疲惫和不耐烦：“别闹了，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找到工作前，我自己都养不活，没空陪你玩COSPLAY。”
妖尊：“……？”
他周身慑人的气场凝滞了一下。
玄彧（这是未末后来在他暴怒的自我介绍中得知的名字），一位曾经搅动风云、令三界头疼的千年大妖，此刻陷入了妖生最大的困惑。
他预想过破封而出的各种场景：与宿敌惊天动地的大战，接受妖魔部众的山呼朝拜，或是凡人蝼蚁在他脚下瑟瑟发抖……唯独没想过，第一个见到他的凡人，会对他视而不见，并且关心她那发光的“小镜子”远多于关心他。
“凡人！
你看清楚！
本尊乃……”玄彧试图重新建立威严。
“看见了看见了，造型挺别致，美瞳也挺炫。”
未末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字，给另一个HR发送简历，“但你再厉害，能给我发offer吗？
能给我交五险一金吗？”
玄彧听不懂“offer”和“五险一金”，但他听懂了那份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震怒，并试图展现力量。
他抬手，指尖凝聚一团幽暗的光球，足以将这偏殿夷为平地。
未末恰好抬头，看到那光球，眼睛一亮：“等等！
你这个……能当临时照明吗？
这里光线太暗，影响我检查石刻的裂缝。
弄坏了要赔的，我可赔不起。”
玄彧的手，僵在了半空。
毁灭的力量，用来当电灯泡？
他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眼圈微青、全身心沉浸在“求职”这项他无法理解的伟大事业中的凡人，第一次感到了某种程度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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