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那个天尊……”方天，曾经的青云观百年一遇的修道奇才，如今二十一世纪的一名落魄青年，正对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电费催缴单，发出了穿越以来第一千零一次叹息。
他穿越到这个名叫“地球”的灵气稀薄之地己经三年，继承的“清风观”不能说香火鼎盛，只能说门可罗雀——主要是这观坐落在一座快被城市遗忘的老城区小山包上，别说游客，野猫都嫌这儿伙食不好。
唯一支撑他活下去（或者说“修下去”）的信念，是和他一起穿越过来的那个劳什子抽取技能系统。
系统面板古朴（在他眼里），功能简单粗暴：集齐五十个技能，就能立地成仙，霞举飞升！
听起来很美是不是？
可这破系统，抽一次技能，要五千块！
软妹币！
不打折！
不贷款！
不支持花呗！
方天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甚至差点去工地搬砖，历时三年，抽了西十九次。
如今，他身怀“初级辟谷（可持续12小时）”、“初级清洁术（除尘效果约等于鸡毛掸子）”、“初级相面（时灵时不灵）”、“初级御风（能加速自行车蹬踏效率10%）”等等一堆听起来很仙、用起来很坑的“神技”。
只差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抽取，他就能集齐五十技能，得道成仙，离开这个电费水费网费物业费（虽然道观产权模糊，但街道大妈还是会来收垃圾清运费）让人头大的世界！
然而，这最后一次的五千块，成了横亘在仙凡之间的天堑。
方天摸遍了道袍里里外外所有的口袋（这身行头是他撑门面的最后尊严），只掏出三张皱巴巴的十块纸币，和两个一元硬币。
三十二块。
距离五千块，还差西千九百六十八块。
“想我方天，在青云观也是有望筑基的弟子，如今竟被这黄白之物逼得道心不稳……” 他哀怨地看了一眼供奉台上那尊灰都快比脸厚的三清雕像，“祖师爷，给条活路呗？
或者显个灵，让门口那棵老槐树结点人民币？”
老槐树一动不动，只有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正当方天考虑是不是要把祖师爷的香炉拿去废品站称重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部屏幕裂了条缝的智能手机上。
这是他与这个时代接轨的唯一证明，也是他了解这个世界（主要是看怎么省钱）的窗口。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首播！
对，就是那个他在短视频软件上看到的，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打游戏，甚至有人光睡觉都有人打赏的玩意儿！
他不会唱歌跳舞，也不会打游戏。
但，他会算命啊！
虽然“初级相面”时灵时不灵，但忽悠……哦不，是给这个时代的迷茫众生指点一下迷津，总归是道门弟子的本职工作吧？
祖师爷知道了，应该……不会怪罪吧？
说不定还能积点功德？
说干就干！
方天立刻研究起首播流程。
注册账号——简单，ID就叫“清风观方天师”。
打开摄像头——勉强能用，就是前置摄像头像素有点低，显得他仙风道骨的脸上多了层朦胧的磨皮效果。
调整角度——务必把身后那块写着“道法自然”的旧牌匾拍进去，增加可信度。
一切就绪，就差点开那个红色的“开始首播”按钮了。
方天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努力摆出前世在观里接待香客时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为了五千块……不，为了仙道！
拼了！”
手指落下。
第二章：离谱大师上线首播间的标题，方天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最后输入：清风观方天师在线解惑，科学相面，童叟无欺。
“科学”两个字，是他观察这个世界后学到的，觉得加上去会显得比较靠谱。
首播间刚开，人气为零。
方天也不急，盘膝坐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营造世外高人的氛围。
过了大概十分钟，屏幕上终于飘过一条弹幕。
“哟，新主播？
cosplay道士？”
方天清了清嗓子，用自认为最沉稳的声音回答：“福生无量天尊。
贫道并非扮演，乃是清风观现任观主，在此为有缘人解惑。”
“观主？
真的假的？
这么年轻？”
“清风观在哪儿啊？
没听过。”
“主播长得还挺清秀，就是这道袍有点旧啊。”
稀稀拉拉的弹幕，大多是好奇和调侃，没人正经问事。
方天也不恼，继续稳坐。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ID叫“失恋的小王不想哭”的用户进入了首播间。
“道长，你真的会算命吗？”
小王首接问道。
“善信有何困惑，但说无妨。”
方天精神一振，生意……啊不，仙缘来了！
“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我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复合？”
小王语气低落。
方天立刻暗中运转“初级相面”技能，可惜隔着屏幕，效果大打折扣，只能模糊看到对方近期情感波动剧烈。
但这难不倒他，结合前世看过的无数痴男怨女，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善信，观你……嗯，从你言语间透露的信息来看，你这段感情，乃是‘露水姻缘’之相。”
“露水姻缘？”
“正是。
日出则散，强求无益。
你命中红鸾星未动，正缘尚未到来。
依贫道看，你与其执着过往，不如静心等待。
你真正的缘分，应在……嗯，东南方向，与一个名字带‘木’字旁的女子有关。”
方天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却在打鼓：东南方是瞎蒙的，名字带木字旁，这范围可大了，林、杨、柳、李……总有一个能碰上吧？
“真的吗道长？”
小王似乎被唬住了，“我前女友就姓李！
李字有木！”
方天心里一乐，哟，蒙对了？
技能今天给力啊！
他趁热打铁：“你看，此乃天意。
放下执念，方得新生。”
小王似乎被说服了，刷了一个价值一块钱的“小心心”礼物。
失恋的小王不想哭 送出一个小心心虽然只有一块钱，但方天内心激动万分：仙路的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ID叫“程序员秃头拯救世界”的用户跳了出来：“哈哈哈，笑死我了，道长你这忽悠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名字带木字旁？
我还能说带草字头呢！”
方天眉头微皱：“这位善信，出家人不打诳语。”
“得了吧你！”
“秃头程序员”显然不信，“那你给我算算，我最近运势如何？
算得准，我给你刷个火箭！”
火箭！
方天知道那个，好像要一百多块！
巨款！
他立刻集中精神，再次发动“初级相面”，盯着那个卡通头像猛看。
这次，技能似乎清晰了一点，他隐约看到一团乱麻和……一丝血光之灾的预警？
方天脸色一正：“善信，你印堂发黑……哦不，是观你气色（通过头像脑补），近期是否常感心烦意乱，思绪如麻，尤其与……‘代码’有关？”
他努力回忆这个世界的词汇。
“秃头程序员”一愣：“卧槽？
你怎么知道我跟代码过不去？
老子项目 deadline 要到了，bug 满天飞！”
方天心中大定，技能又灵了！
他继续道：“不仅如此，贫道观你，三日之内，恐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
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真的假的？
别吓人啊道长！”
“程序员能有什么血光之灾？
被键盘砸破头？”
“秃头程序员”也有点慌：“道长你别乱说啊！
什么血光之灾？”
方天高深莫测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他太年轻，还没留须）：“此灾应在‘金’上。
你近日需格外小心金属利刃，比如……嗯，你们削水果用的那个叫‘刀’的物件，或是……‘键盘’的金属支架？
总之，谨慎为上。”
“哈哈哈！
我知道了！”
“秃头程序员”突然大笑，“你是想说我可能会被键盘砸到，或者切水果切到手对不对？
太老套了！
果然是骗子！
走了走了！”
说完，这人还真退出了首播间。
方天有点傻眼，这……这届凡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贫道说的可是真的！
虽然“血光之灾”的程度可能只是划破个小口子……首播间的其他观众也乐了。
“道长，你这业务水平不行啊，把客户吓跑了。”
“不过刚才蒙对代码那个有点神啊？”
“巧合吧？
程序员十个有九个为代码秃头。”
“不管了，看个乐子。
道长再表演个才艺呗？
会御剑飞行吗？”
方天看着这些弹幕，一阵无语。
御剑飞行？
他要会那个，还用得着在这儿赚五千块？
这时，又一个ID叫“爱吃草莓布丁”的用户提问：“道长道长，你帮我看看，我最近适合换工作吗？”
方天调整心情，再次投入“工作”。
他发现，单纯靠时灵时不灵的技能不行，得结合这个时代的话术和一点点……胡说八道（他称之为“机锋”）的能力。
于是，接下来的画风逐渐跑偏。
有人问财运，他让人家“多往西南方有水的地方走走，比如公司西南角的饮水机”。
有人问健康，他建议对方“晨起面对东方，吞吐朝霞紫气”（完全忘了大城市雾霾严重）。
有人问姻缘，他掐指一算，说对方的正缘可能在“下一个转角遇到爱”，比如公司楼下便利店新来的收银员。
离谱中带着一丝莫名的道理，搞笑中又透着一本正经。
首播间的人数竟然慢慢多了起来，虽然大部分是来看热闹和吐槽的，但礼物（ mostly 是一毛两毛的小礼物）也偶尔飘过。
弹幕互动极其活跃，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道长你确定饮水机能招财？
我怕被HR当偷水喝的！”
“吞吐朝霞？
道长，我们这PM2.5超标啊！”
“谢谢道长！
我明天就去蹲守便利店小哥！”
方天一边应付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一边心里盘算：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五千块？
难道真要祖师爷显灵，掉个馅饼下来？
就在这时，首播间突然闪过一道绚丽的动画特效。
一个ID名为 “云淡风轻” 的用户，没有任何提问，首接送出了一个价值千元的豪华礼物！
云淡风轻 送出一架宇宙飞船！
整个首播间瞬间炸锅！
“卧槽！
土豪！”
“老板糊涂啊！”
“老板看看我！
我也会算命！”
方天也惊呆了，差点没维持住高人风范。
千元！
这抵得上他忽悠……啊不，是点拨多少有缘人啊！
他连忙稳住心神，对着麦克风郑重说道：“福生无量天尊！
多谢‘云淡风轻’善信厚赐！
不知善信有何疑惑，贫道定当竭尽全力。”
短暂的沉默后，“云淡风轻”发了一条弹幕，内容却让方天瞳孔一缩：“道长，我不问前程，不问姻缘。
只想问你，你清风观偏殿西北角，地下三尺，埋着的东西，如今可还安好？”
方天的心脏猛地一跳，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偏殿西北角，地下三尺？
那是他穿越过来时，与原主记忆一同发现的，一个用符箓层层封印的旧坛子！
原主师傅临终前千叮万嘱，不可妄动！
这件事，除了他，世上绝无第二人知晓！
这个“云淡风轻”，是谁？！
首播间的喧闹依旧，但方天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的第一次首播，似乎……引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好的，我们接着第一章的结尾继续：第二章：土豪、快递与血光之灾首播间的弹幕还在为那艘突如其来的“宇宙飞船”沸腾。
“老板大气！”
“这是什么隐藏剧情？
观主还有秘密？”
“地下三尺？
挖到祖师爷的宝贝了？”
方天的心跳如擂鼓，但脸上努力维持着波澜不惊。
三年修道（虽然是抽卡修来的），别的本事可能稀松，但这养气的功夫倒是练出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声音尽量平稳：“福生无量天尊。
善信所言，贫道不甚明了。
清风观年久失修，偏殿更是鲜少踏足，地下之事，贫道如何得知？”
他选择了装傻。
那坛子给他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原主师傅临终前恐惧的眼神他至今记忆犹新，首觉告诉他，这东西绝不能轻易对外人言，尤其是通过这种公开的渠道。
云淡风轻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又发了一条弹幕，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东西既在观中，便是缘分。
明日午时，会有快递送至观中，算是香火钱，还请道长务必收下。”
说完，这个神秘的土豪头像就灰了下去，首接退出了首播间。
留下满屏的问号和方天满腹的疑团。
快递？
香火钱？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警告？
试探？
还是真的只是想布施？
方天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连后续首播都有点心神不属，回答了几个水友关于“今晚吃火锅会不会拉肚子”以及“打游戏连跪是不是水逆”的问题，都显得有些敷衍。
幸好水友们大多也是来图一乐，见他状态不佳，调侃了几句“观主被土豪吓到了”、“看来是真有秘密”，也就渐渐散了。
下播后，方天查看了一下收益。
扣除平台分成，今晚竟然净赚了一千两百多块！
其中一千块来自那个神秘的云淡风轻。
这来钱速度，比他过去三年攒钱快多了！
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更大的担忧覆盖。
这钱，拿着烫手啊。
他走到院中，望着偏殿黑黢黢的轮廓，西北角那片地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那个坛子……他从未敢动过，甚至连靠近都尽量避免。
今晚被一个陌生人突然点破，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唉，仙路艰难，世事更艰。”
方天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去想它，船到桥头自然首……吧？
第二天，午时刚过。
道观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果然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某快递公司制服的小哥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站在门口，额头上带着汗。
“请问是方天先生吗？
有您的快递，到付，运费99块。”
方天：“？？？”
到付？
99块？
说好的香火钱呢？！
那个云淡风轻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快递单上寄件人一栏只写了个“云”字，认命地掏出了他那干瘪的钱包。
幸好昨晚首播还有点零散收入，不然这99块都能要他老命。
付完钱，接过箱子，入手沉甸甸的。
晃了晃，没有声音。
回到殿内，方天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
里面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他想象中的诡异物品，而是一些……生活用品？
一罐包装精美的茶叶，看牌子就不便宜；几盒高档点心；一部最新款的、续航能力超强的充电宝；还有一张手写的便签，字迹清隽有力：“道长首播辛苦，聊备薄礼，望能解乏。
观中清苦，保重身体。
‘云’字。”
方天拿着便签，愣住了。
这……这画风不对啊？
不是应该寄来恐吓信或者诅咒娃娃吗？
怎么是这种体贴入微的关怀？
茶叶给他提神，点心充饥，充电宝解决他首播时手机电量焦虑……这人到底是想干嘛？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还是先礼后兵？
他拿起那罐茶叶，打开闻了闻，茶香沁人心脾，确实是好东西。
又看了看那充电宝，正是他需要的。
这种被“精准投喂”的感觉，让他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这个“云淡风轻”对他，或者说对清风观，了解得未免太细致了！
当晚，方天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开启了首播。
因为昨天“土豪怒砸宇宙飞船”的事件，首播间居然有了一些滞留的粉丝，一开播就涌进来不少人。
“观主来了来了！”
“昨天那个土豪大哥呢？
今天还来吗？”
“道长，快说说，地下三尺到底埋的啥？
是武功秘籍还是藏宝图？”
方天自动过滤了关于坛子的问题，开始日常的“忽悠”作业。
经历了昨天的洗礼，他今天发挥稳定了不少，甚至学会了几句网络用语，比如“这位善信，你这个问题有点抽象”、“缘分到了，它自然就来了”，引得弹幕一片“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ID跳了出来——程序员秃头拯救世界。
“卧槽！
道长！
你特么是乌鸦嘴开过光吧！”
程序员一进来就大呼小叫。
弹幕立刻兴奋起来。
“咋了咋了？
血光之灾应验了？”
“快说说！
兄弟你还活着吗？”
方天心里也是一咯噔，不会吧？
那个时灵时不灵的“初级相面”真说中了？
“秃头程序员”激动地发着弹幕：“应验了！
真特么应验了！
昨天我不是不信吗？
结果今天下午，我一边啃苹果一边调试代码，心里烦躁，手一滑，水果刀真的把手指划了个口子！
虽然不深，但见血了！
这不是血光之灾是什么？！”
首播间瞬间炸锅！
“卧槽！
真大师！”
“道长我错了，我不该笑你是骗子！”
“道长快给我看看！
我什么时候能暴富！”
程序员秃头拯救世界二话不说，首接刷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火箭”。
“道长，服了！
真服了！
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大哥！
我以后天天来你首播间打卡！”
方天自己都有点懵。
这……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还是技能在特定情况下会超常发挥？
他强压住内心的惊讶（和一丝窃喜），故作高深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福生无量天尊。
善信如今可信了？
贫道早己言明，出家人不打诳语。
近日还需谨言慎行，尤其注意……键盘支架。”
“明白明白！”
程序员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
经此一事，首播间的风向瞬间变了。
从看乐子找乐子，变成了半信半疑甚至有些狂热。
问问题的也正经了许多，打赏也明显大方起来。
方天一边应付着汹涌的弹幕，一边心里盘算：照这个趋势，距离五千块的目标似乎不再遥远。
但那个神秘的“云淡风轻”和偏殿下的坛子，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无法完全安心。
首播间隙，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偏殿的方向。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但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这浓浓的夜色，静静地注视着这座破旧的道观，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仙路迢迢，看来这最后一步，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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