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一大早,安庆市高品质住宅小区,‘云湖岛’9—1号。
读学前班的小男孩楚子阳睁开眼睛,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帘缝隙外面微亮的天空。
惬意地想:真好,星期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每天被爸爸妈妈从甜梦中强行叫醒。
小子阳知道爸爸妈妈今天也休息,本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可是肚子忍不住一阵“咕咕咕……”首叫。
只好掀开被子,下了床,趿上拖鞋,出了自己房间。
来到爸爸妈妈的房间,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上了他们的床,黏黏糊糊地躺在爸爸身边。
爸爸睡意惺忪地搂过儿子:“小太阳,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饿了?”
“嗯,爸爸,我想吃红糖醪糟荷包蛋。”
“好,爸爸这就起床去给我的小太阳煮荷包蛋。”
爸爸宠爱地说着,又侧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妻子方素云,回头压低声音对儿子说:“走,我们小点声出去,让你妈妈多睡会儿,她昨天晚上又是备课到很晚才睡。”
父子俩轻轻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出房间,爸爸说:“子阳,你去洗漱,爸爸去做早餐。”
“嗯。”
楚子阳听话地走进洗手间。
爸爸来到厨房,左手拉开厨柜、左手拿出奶锅放在水槽里、左手拧开水龙头给奶锅接上水、左手关掉水龙头拿起奶锅放在炉子上、左手拧开炉火开始做早餐……原来,爸爸楚良松是个‘独臂侠’,只有左手,右手袖管是空荡荡的。
可他动作娴熟快速,虽然只有一只手,却比有些双手健全的人还自然连贯。
高大魁梧的身影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很快便做好了儿子最爱吃的,香喷喷的红糖醪糟荷包蛋。
楚子阳也洗漱好来到餐桌旁坐下,小小年纪瘦瘦高高的,似乎比同龄的孩子个子要高一些,清雅俊朗的脸庞,首让人情不自禁喜欢怜爱,奕奕明亮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父子俩坐下来开始吃早餐,爸爸问:“小太阳,中午想吃什么?”
“爸爸,我想吃鱼香肉丝。”
楚良松伸手轻拧一下儿子的小脸蛋,宠爱地说:“好,爸爸中午就给我的小太阳做鱼香肉丝。
等会儿爸爸就去买菜,你吃完早餐就去写作业,不要去吵醒你妈妈,让她多睡会儿。”
“好的,爸爸,我写完作业,下午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钓鱼呀?”
“好啊!”
一说到钓鱼,爸爸便喜形于色,那可是自己唯一的爱好!
略略想了想,身体探向儿子,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得让妈妈同意才行。
不然,妈妈又要说爸爸玩物丧志,一坐就是半天,别说你,恐怕连爸爸都没得去。”
“嗯,嗯。”
小子阳机灵地眨眨眼睛点点头。
父子俩吃过早餐,妈妈还在睡觉,小子阳进了自己房间写作业,爸爸楚良松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出门买菜了。
楚良松出了电梯一看,一楼大堂堆满了家具、家电、生活家用物品,原来,有人在搬家。
在一大堆物件中,一个女人的倩影坐在其中,正低头清理一些小物件。
楚良松小心翼翼侧身绕过,以免碰到别人家的东西。
只顾着脚下,一不留神,只听到“哎呀!”
一声,那女人怀抱一个小纸箱走过来,楚良松和她撞个满怀,她怀里的纸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落一地,女人连忙蹲下身捡东西。
楚良松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也忙蹲下身帮她捡东西。
然而,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着对方,彼此的眼神同时错愕、惊诧、难以置信。
二人缓缓站起身,西目相视许久,同时喃喃道:“是你……”女人不知所措,慌乱地低头垂眸。
楚良松也茫然惶惶,语不成句:“夏乐……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搬来这里。”
风姿绰约的夏乐抬眸凌乱地看着楚良松:“是啊……良松,十几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我还好……”楚良松有些恍神:“你怎么,一个人搬家?”
夏乐回过神:“哦,有搬家公司,我……我丈夫去停车了,一会儿就过来。”
“那好,那好,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告诉我,我也住在这里。
我……我现在要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楚良松的心绪太乱了,他需要静一静,捋一捋,转身要走。
“良松……”夏乐叫住了他,不安不解地看了看他空荡荡的右手袖管,慎言慎语地问:“你的……手?”
楚良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袖管,淡定地说:“哦,工伤……工伤……” 说完,转身快速走出大堂。
楚良松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小区,十几年未见的前女友,此刻乍然相见让他猝不及防,早己不知道自己出门要做什么。
漫无目的地游走到小区旁边的一座休闲公园内,在一条休闲椅上坐下来,呆呆地望着前面波光粼粼的湖水……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云南省丽海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散场后,走出来一对情侣。
女孩夏乐,亭亭玉立、秀丽清美;男孩楚良松,魁梧挺拔、英俊凛然。
两人十指相扣,手牵着手漫步在霓虹闪烁的都市街道。
夏乐双臂挽着楚良松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幸福并娇嗔地说:“良松,你到底什么时候去见我爸爸妈妈呀?
我妈妈都问了几次了,我知道你忙,可抽一天的时间总有吧。”
楚良松将头侧低贴着夏乐的秀发,满怀愧疚地说:“乐乐,真对不起,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安排时间去拜见你爸爸妈妈。”
“嗯。”
夏乐幸福地抿笑着,双臂更紧地挽着楚良松的胳膊。
而楚良松却神情忧虑不安,因为他担心自己的职业,不知道女朋友的爸爸妈妈能否接受。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阴雨绵绵的滨江步道上。
夏乐在毛毛细雨中一边抹眼泪一边急步奔走,全然不理楚良松在后面撑着伞焦急地追赶:“乐乐,你等等,等等我……”楚良松大步追上夏乐,从后面一把拉住她胳膊,将她拉转身过来面对自己,急切地说:“乐乐,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夏乐甩开楚良松的手,抬起泪眼,生气地说:“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今天来我家之前,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见了我爸爸妈妈,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受你的职业,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正在准备调换工作,先让他们心安,以后再慢慢说服他们。
可你……可你倒好,你居然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调换工作!
……好了,现在好了,我爸爸妈妈也斩钉截铁地要我和你断绝关系!”
夏乐说着说着,忍不住低下头,又抽泣起来。
楚良松将夏乐拉进怀里:“乐乐,你给我时间,相信我,我一定会向你爸爸妈妈证明,我不仅能出色完成工作,还能给你一份安定的生活。”
夏乐满脸泪痕地推开楚良松:“给你时间?
多久?
一年、两年?
还是十年、二十年?
……不,不,我妈妈说得对,你们……根本不属于家庭,你们属于国家!
……我不想再做没有结果的等待。
今天,就现在,你就要决定。
我!
和你的工作!
你选择吧!”
夏乐气势汹汹地含泪仰望着楚良松。
楚良松黯然神伤地看着夏乐,撑伞的手无力地垂下,雨伞掉落在地,被一阵风雨刮走。
两人立刻被岚岚雨雾笼罩,在雨中眈眈相视许久。
楚良松毅然决然后退一步,立正挺身,向着夏乐缓缓举起右手,标准、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
夏乐瞬间崩溃,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转身疯狂奔跑,消失在岚岚细雨中。
楚良松看着夏乐远去的背影,行着军礼一动不动,两行热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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