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进实验楼，将江苏沫白大褂的衣角染成暖金色。
她正弯腰调试着桌上的干冰装置，指尖夹着的镊子精准夹起一小块白色固体，轻轻放进盛着清水的烧杯里。
瞬间，细密的白雾从杯口涌出，像被唤醒的云朵，缓缓漫过桌面，顺着桌腿往下淌，在地面聚成一片薄薄的“云海”。
“哇——”窗外传来学生们压低的惊叹声，几个刚上完体育课的男生扒着实验室的窗户往里看，眼睛亮晶晶的。
江苏沫首起身，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她敲了敲窗户，示意他们赶紧去教学楼，“下节是自习课，再不走你们班主任该来抓现行了。”
男生们吐了吐舌头，嬉笑着跑远了。
江苏沫转过身，刚要继续整理实验器材，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门框。
她抬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正微微蹙着眉揉着胳膊肘。
女人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鼻尖沾了点不知从哪儿蹭来的粉笔灰，像只不小心闯错地方的小鹿，显得有些无措。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女人的声音很软，像浸了温水的棉花，“我是高三（2）班的语文老师宋芊渝，刚才路过，听见里面有动静，想着是不是有学生在这边逗留，就过来看看。”
江苏沫这才注意到对方胸前别着的教师牌，照片上的人眉眼温和，和此刻站在门口的模样没什么差别。
她放下手里的镊子，摘下手套叠放在桌角，朝着宋芊渝点了点头，“没关系，我是物理组的江苏沫，刚在准备明天的实验。”
说话间，宋芊渝怀里的作业本又往下滑了滑，她慌忙用胳膊去揽，却没稳住，最上面的一本“啪”地掉在了地上，恰好落在那片还没散去的干冰白雾里。
宋芊渝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弯腰去捡，江苏沫却比她快一步，上前两步捡起了作业本。
本子的封面沾了点水汽，有些微微发皱。
江苏沫用指尖轻轻拂去上面的水珠，递还给宋芊渝时，注意到封面上娟秀的字迹——“高三（2）班 宋芊渝”，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月牙图案，和她本人一样，透着股温柔的气息。
“谢谢你。”
宋芊渝接过作业本，脸颊微微泛红，“刚才太不小心了，你的实验没受影响吧？”
“没事，只是简单的演示实验。”
江苏沫指了指桌上的烧杯，白雾还在缓缓升腾，“明天要给学生讲物态变化，提前试一下器材。”
宋芊渝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她抱着作业本走近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片“云海”，轻声说：“原来干冰升华是这样的，像……像古诗里写的‘腾云似涌烟’。”
江苏沫愣了一下。
她教物理这么多年，听惯了学生们“好神奇像仙境”的感叹，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诗句来形容实验现象。
她看向宋芊渝，对方正微微歪着头，眼神专注地落在白雾上，阳光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确实有点像。”
江苏沫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宋老师平时喜欢诗词？”
“嗯，教语文的，难免会多留意这些。”
宋芊渝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不过物理实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感觉很奇妙，明明是冷冰冰的公式，却能做出这么浪漫的效果。”
“浪漫”这个词从宋芊渝嘴里说出来，带着点软糯的温度，让江苏沫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转身从实验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颗透明的薄荷糖，她倒出一颗递给宋芊渝，“尝尝？
含着能清醒点，看你好像有点累。”
宋芊渝接过糖，指尖碰到江苏沫的手指，对方的指尖带着刚碰过干冰的凉意，让她轻轻颤了一下。
她把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在口腔里散开，驱散了下午批改作业带来的疲惫。
“谢谢，很清爽。”
宋芊渝笑着说，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作业本，“不打扰你准备实验了，我先回办公室了。”
“嗯。”
江苏沫点点头，看着宋芊渝抱着作业本转身离开，米白色的裙摆扫过门口的门槛，像一片轻轻飘走的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刚才碰到宋芊渝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
实验台上的干冰还在冒着白雾，江苏沫拿起刚才宋芊渝掉在地上的那本作业本，封面的月牙图案被水汽晕开了一点，却依旧清晰。
她拿出一张便签纸，用凌厉的字迹写下“下次小心”，后面犹豫了一下，画了个小小的太阳，然后把便签贴在了那本作业本上，打算下次碰到宋芊渝时还给她。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实验楼里的白雾慢慢散去，空气里却好像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墨水香，和薄荷糖的清凉缠在一起，让这个普通的下午，变得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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