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回小说

某天，年近中年的我发现天空有些不一样的变化，看着来往的人群，

无数新鲜的面孔猛的让我想起高中的日子。一张怀南住在北方的小城，

漫长的冬天带来的寒冷常常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习惯性地将手藏在袖子里面。

北方冬天课堂的寒冷是老旧的暖气片无法拯救的，讲台上的老师讲话也总是带着哈气，

台下的学生都小心地蜷缩成一团，那时候大家总在想春天什么时候会来。

坐在最后一排的张怀南也在想春天什么会来，他想大概就是太阳重新回到北回归线的时候。

至于太阳会在什么时候回到北回归线，张怀南也不知道。“你的围巾怎么是红色的？

”不知不觉已经下课了，张怀南的同桌伸懒腰时看到张怀南课桌里鲜艳的红色围巾问道。

张怀南低下头取出红色围巾喃喃道“我妈喜欢红色，于是给我织的红色”说着，

张怀南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面，本就白净的脸，衬地更加白，真的像白雪一样。

“果然是南方人来的，皮肤白白的”张怀南的同桌笑道。

也不知什么时候又加了一句“很少见男生戴红色的”放学后，彼时接近暮色，

寒冷的薄雾笼罩住这座小小的县城。张怀南坐上了公交车，气候变幻莫测，也不知什么时候，

张怀南看见公交车外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在路上，被汽车压过，雪花落在树杈上，

被风带到地上，雪花落在行人的头上，被行人的温度融化……这些雪花来自天上，

再归于泥土。天黑地很早，昏黄的路灯停留住最后一刻的黄昏。

张怀南下车的时候大雪已经很厚，厚到盖住了鞋子，路上没有人，张怀南小心地踏进雪里，

低着头小心地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到楼下的时候，

几声突然的叫喊声让张怀南停下了脚步，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小胡同。

敏锐的听觉让张怀南猜出那是女孩子的声音，心里犹豫了片刻，

张怀南随手捡了一块砖头便往那个胡同走过去。脑海里想了种种情况，紧张地吸了几口气后，

张怀南冲着那个黑到看不清任何东西的胡同喊了句“谁？”安静地很，过了很久，

张怀南才听到了哭声。“请你…先不要过来”是带着鼻音的女孩子的声音，

张怀南想了想后说了句“刚刚是你在喊吗？”女孩子没有回答，只是停止了哭泣，悄然间，

张怀南听到了穿衣服的声音。借着模糊的灯光，

张怀南看到了从这个胡同出来的人留下的脚印，很大的脚印，

一看就猜的出这很可能是男性的脚印。看着脚印深思的同时，

从黑黑的胡同里走出来了同样穿着三中校服的一个女生。头发凌乱，

身上的衣服带着泥土和雪，看不清的面容被厚重的黑色头发掩盖住。沉默的同时，

女生理了理头发，将身子缩在薄薄的校服里面，低着头说了句谢谢后就离开了。

张怀南将砖头扔在地上，脑海里全是那个脚印。“你怎么不吃饭！”一声怒吼从对面传来，

一张带着刀疤的脸恶狠狠地看着张怀南。“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做饭！你不吃，耍老子啊！

”桌子上是简单的白菜炖粉条和两碗白饭，说不上有没有胃口，张怀南将自己从沉思中拉出，

用筷子扒了两口饭。“你这小子总在想什么？嫌老子做饭难吃？吃不下去！

”张怀南仍旧沉默，他想不出自己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随时处于疯子边缘的父亲，

筷子伸向了那一盘简单的白菜炖豆腐，余光瞥见父亲右手已经伸向了空着地那把折椅。

折椅即将飞到头部的时候，张怀南手疾眼快地闪到了另一侧。哐当，折椅被父亲扔在地上，

张怀南已经习惯了，他将所有委屈难受和愤怒全都埋葬在心里，他想他的心在南极，

在太阳永不会照射的地方，在冥王星，在小行星带，在吞噬一切的黑洞。二“老张，

今天难得见到你和你儿子一起出来”邻居李奶奶是个热心肠，总爱问东问西的。

张怀南的父亲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穿着厚重的军大衣从李奶奶身旁走过，

险些将这位老奶奶带倒。“李奶奶，今天是家长会，所以我和我爸”说到爸这个字眼，

张怀南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到“一起去学校”“好孩子，

好孩子”李奶奶笑着拍了拍张怀南的背。“个子真高，就是这身板看着瘦些，

改天来奶奶家吃饭，奶奶给做好吃的”“谢谢李奶奶”楼下的张怀南父亲早就等的不耐烦，

一脚踹塌了刚收起的积雪，周围扫雪的人也敢怒不敢言。只是侧着目光，

好像这样就可以给这位暴躁的中年男性一点教训。公交车上面很空，

张怀南和父亲却相隔了很远，父亲独自一个人坐在最后面，

黑色的毛绒手套被他巨大的手掌裹住，激烈的呼吸声可以被张怀南听地一清二楚。

张怀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和父亲的关系，他不知道父爱的感觉，

不知道血缘带来的亲情是怎样的感受，老师在课堂上讲的父爱如山，母爱如水，

这两份爱他却从未真正体验过。回头看见那满脸凶狠的父亲，张怀南只会觉得痛苦，

他也曾经想过为什么父亲是这样的存在，但多年的时间已经完全消磨了这个问题存在的意义。

“喂，嘉哥，怎么了？”“你说那个女的同意见一面了？”“我没啥事儿，

约什么时候都行”“哈哈哈，那就饭店见”张怀南的父亲接了一通电话，

然后就摇晃着走到了张怀南的身边，随意地说了一句“我有事儿，

家长会我不去了”张怀南没有回答，从车前的玻璃看见了父亲下车的身影。

他知道父亲这几年一直在忙着给自己找个老婆，从电话内容来看，应该是安排了一场相亲。

父亲离开后，张怀南觉得空气都变得不那么压抑。下午三点钟，所有班级都在开家长会，

张怀南没有进去教室，自己一个人站在楼道里面。他还记得那天窗外的景色，

是高大的树遮住了一半的窗户，光秃秃的树枝上残留着雪痕，雾茫茫的天留下了暗淡的底色。

“我不想在这个学校了！我想离开这个破地方”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张怀南心猛然一跳，

这个声音他记得，是那天晚上那个女孩的声音。回头一看，看见楼道无尽蔓延开来，

一个身形高瘦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站在三班门口，身旁站着一位个子更加高的中年女性。

“沈青回，你知道三中很难进的，转学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张怀南的目光对上了女孩的眼睛，

女孩的眼睛立马回避起来。“我公司还有事情，你自己再想一想”说完，

中年女性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只留下了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作为沈青回和张怀南对视的背景音。不出所料，

沈青回也认出了张怀南，她朝张怀南走了过来。张怀南看着沈青回，

他第一次在寒冷的冬天找到了春天的感觉，他想太阳也许在今天已经开始往北回归线移动，

它正在做春天到来前的准备。“那天的事情谢谢你”沈青回抬着头，

看着张怀南眼里有几分戒备。“那个…没事…我叫张怀南”张怀南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着急的想介绍自己。“那天的事情你有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沈青回没有做自己介绍，

仍旧是一副戒备的样子。张怀南摇摇头，沈青回仍旧盯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字地回道“我很了解人的心理，最能看破谎言”“那我说谎了吗？

”“暂时没有”就这样，张怀南认识了沈青回，后来他才知道沈青回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成绩优异，品学兼优，这几个月才转来这座北方的小城。三今天是冬至，

一年中夜晚最长的一天。一班的灯还亮着，

巡回的门卫大爷对着教室里形单影只正在奋笔疾书的沈青回问道“喂，沈青回，你还不走吗？

”“大爷，我马上就走”沈青回朝大爷摆摆手，示意自己一会会记得关灯的。

“这小姑娘真努力”门卫大爷喃喃几句，语气里全是赞赏。此时，

张怀南正藏在一班后门的角落处，他正在等沈青回。其实从那天家长会之后，

张怀南就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余地地喜欢上了沈青回，喜欢上了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孩。

他想自己这是暗恋吧，他会偷偷写沈青回的名字，偷偷打听她的消息，

偷偷借阅她在图书馆借阅过的书籍……每天晚上像这样在角落处等待着她，护送她回家，

即使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一直默默地在身后守护着她。抬起手腕，

张怀南看见表针已经快接近七点的方向，按照以往的惯例，沈青回就要起身收拾东西回家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沈青回就站起身收拾好书包，穿上了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关上了一班的灯。灯暗下去的一瞬间，沈青回的手电就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楼道，

张怀南悄悄将身子藏进了二班。一直听到沈青回下楼梯的声音消失不见，张怀南才跟了上去，

步伐很轻。他就这样悄悄地跟在沈青回的身后，他有时候也在想，他可以和沈青回做朋友啊，

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守护她回家，可是他又在想，他想成为更高的存在，

他想和沈青回并肩而回，或许等沈青回累了的时候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其实，

张怀南也明白，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自卑，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沈青回，

或许默默守护就是他最好的表达爱的方式了吧。出了校门之后，

沈青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去回家的路，而是在公交车站等起了公交车。

张怀南才发现她在等22路公车，是他回家才会坐的那辆。仔细想起来，

那天晚上沈青回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胡同里面，她平时根本不走这条路的。上了公车之后，

张怀南坐在后排，时刻盯着沈青回的一举一动，他暗想难道沈青回发现了他在跟踪她？

仔细想来，排除了这个可能，张怀南又发现沈青回注意力总是很集中，

对周围变化的事物往往察觉不到。更可能的情况是，沈青回来这里来找人。难道来找我？

张怀南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脸就猛地一红。也不知道时间流逝的怎么样快，

红晕还未从张怀南的脸上消去，公车就已经到站了，沈青回背起书包从后门下车，

张怀南则故意动作慢一些，与沈青回之间隔了两三个人。沈青回步子变得快了些，

马尾辫一上一下，张怀南有些摸不清沈青回要去到哪里，

只知道很快就要再次路过那个漆黑的胡同。“青回！青回！

”一个男人在路灯下大力挥手冲着沈青回的方向，张怀南立刻低下头往另个方向开始踱步，

眼睛的余光都在这位突然喊住沈青回的男人身上。上下看了看，这个男人穿的军大衣，

身形偏瘦，中年模样。“爸爸，你怎么来这里接我了”沈青回的声音虽小，

但是张怀南却听清了。“这不是雪天路滑，天也黑了”男人声音软下来，

说着拍了拍沈青回的背。“没事，我不害怕”张怀南没看到沈青回此时脸上的神色，

但是听声音他知道沈青回现在很开心。“难得来爸爸家，爸爸已经给你包好了饺子，

快回家吃吧”男人柔和的语气，让张怀南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

他想原来父亲的角色也可以如此温柔。张怀南察觉到的时候，

泪水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滑进温暖的脖颈。回到家，饭桌上空空如也，

一位穿着红绿的女人正随意地摁着遥控器来来回回换台。

长长的波浪卷头发占据了她身体的一大半，也看不到她的面容，透着一股洗发膏的味道。

张怀南没有讲话，默默换了鞋子，没想到沙发上的女人先开了口。“你就是张叔的儿子？

”听声音不像是中年女人，张怀南疑惑地看了眼，才发现这位女人浓妆艳抹的妆容之下，

是一张少女的脸。“你是？”“我是你爸新交的女朋友的女儿，叫我美美就行，

我在北大街的美俊理发店洗头，有机会你来，给你打折”张怀南礼貌的点点头，

同时一个更加刺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张怀南一扭头就看见一位和美美长得很像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身上围着红色的围裙。

“诶呦，这小伙子太高了长得，模样也帅气，一点也不像你啊，海子”张怀南愣住了，

他没想到家里竟然罕见地来了两位客人。“愣着干什么？叫王姨”张怀南的父亲也走了出来，

手上脸上都是面粉。“王姨”锅里的饺子上下翻腾，有几个破皮的饺子将馅料撒了出来，

张怀南知道这几个饺子肯定是父亲包的。“怀南，辛苦了啊，

煮饺子就交给你了”王姨语气很温柔。“他这么大的孩子煮个饺子不是应该的，

难不成要一直吃现成的？”张怀南的父亲把王姨拉出了厨房，

三个人一起在客厅的桌子前等着张怀南煮好的饺子。厨房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刚好映出客厅透过来的黄色灯光和张怀南的身影，度过这最漫长的黑夜，

才是太阳真正开始回归北回归线的时刻，张怀南不知道，春天即将到来，

因为漫长的冬天就要过去。四临近寒假，大家都无法安心学习，班级里面总是乱哄哄的。

自习课上大家都在说说笑笑，张怀南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埋头做理综的模拟题，

张怀南的同桌玩笑道“你这个家伙最近努力地很，很有劲头呢，是不是想好了要考哪个大学？

”大学两个字触动了张怀南的神经，他猛然发现他还不知道沈青回要考哪个大学。

“最好的大学是哪个？”“青大啊，你想考青大？”同桌一头雾水，

他觉得张怀南这个家伙头昏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这时候竟然心血来潮要考最好的大学。

“有何不可？”张怀南淡淡地回了句，低下头继续做题，在这个吵闹的班级，

他身处于自己的小小世界。“喂，张怀南是哪位！

”一道憨厚的男生嗓音割裂开张怀南与外界的联系，张怀南站起身回了句我是，

才看见那个男生他认识，是沈青回班上的，是沈青回的后桌。

“有人找你”男生指了指楼道后就离开了。张怀南感觉疑惑，他想不出谁会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