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个每天说“晚安”的网友见面之后

我和他在一个冷门漫画的论坛认识，他叫“夜航船”。我们聊了三年，

从漫画分镜到人生哲学，从失眠凌晨到早餐吃什么。我从没听过他的声音，没见过他的照片，

但我觉得我懂他——至少比我懂身边任何人都懂。他说他住在一座潮湿的南方小城，

养了一只橘猫，做着一份不用见人的工作。我们约定：如果有一天我们之中的谁突然消失了，

就在对方城市的晚报上登一则寻人启事，写一句：“夜航船，靠岸了吗？”很浪漫，对吧？

我也觉得。直到有一天，他真的不见了。消息不回，账号停更，像人间蒸发。我慌了。

我请了假，买了机票，飞去了他提过的那座城市。我没有他的地址，没有他的电话，

只有一个模糊的形容：“楼下有棵歪脖子榕树，对面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

”我像个疯子一样，在城里转了三天，靠着便利店和榕树这两个线索，真的找到了一栋老楼。

我走上楼梯，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男人，三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很白，

手指修长。他看着我，眼神很静。“你是……夜航船？”我问。他顿了一下，点头。

我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他让我进屋，房间很整洁，

书架上摆满了漫画和小说，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趴着一只橘猫。一切都对得上。

我们聊了一会儿，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接上我们过去聊过的内容。我渐渐放松下来。

直到我去上厕所。洗手的时候，我无意间拉开镜柜想找纸巾，

却看见里面贴满了照片——全都是我的照片。有些是我在社交平台上发过的自拍，

有些是我走在街上的偷拍，有些甚至是我在家里的照片——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

毫无防备。我浑身发冷。我冲出卫生间，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该来的。”他说。我往后退，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你为什么……有我的照片？”他笑了，笑得有点无奈。“因为我不是你找的那个人。

”我一愣。“你不是夜航船？”“我是。”他说，“但和你聊天的那个‘夜航船’，不是我。

”他告诉我，他才是真正的“夜航船”，而这个账号，在一年前就被盗了。

盗号的人用他的身份和我聊了整整一年。而他，在这一年里，一直监视着我。

“你为什么监视我？”“因为我想知道，是谁在用我的身份，活在我的世界里。

”他一步步逼近，刀尖闪着冷光。我跌坐在沙发上，

手摸到沙发缝里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部手机。我下意识按亮屏幕，

界面还停留在和“夜航船”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发来的：“我到你城市了，

等我。”我抬头看他，他眼神一暗。“你看到了？”他问。我点头，心跳如擂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这部手机吗？”“为什么？”“因为我想等他回来。”他轻声说，

“我想问他，为什么选中我，为什么选中你。”“你找到他了吗？”“找到了。”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他是我弟弟。”我愣住了。“他一年前去世了。自杀。”他放下刀，蹲下来，

抱着头。“他抑郁症很久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去世前，把账号密码留给了我，

说：‘哥，你帮我继续和她聊吧，别让她难过。’”我看着他颤抖的肩膀，一时说不出话。

“可我渐渐发现，你不是普通的网友。你太了解他，太像他……你甚至知道他小时候的事。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你到底是谁？”我深吸一口气，知道瞒不住了。

“我是他心理医生。”他愣住。“你弟弟是我病人。他在治疗期间，

用‘夜航船’的身份和我聊过很多。他去世后，我……我想继续了解他，所以用他的账号，

继续和你聊。”他盯着我，眼神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悲哀。“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你也在监视我。”我说。我们沉默地对视着，像两个在黑暗中互相撕扯的幽灵。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他说，“我弟弟没自杀。”我一怔。

“他是被我推下楼的。”他站起来，重新拿起刀。“因为他发现了我监视他的事。

他骂我变态，说要报警。”我浑身冰凉，动弹不得。“现在，你也知道了。”他朝我走来。

我闭上眼，听到门铃响了。他动作一顿。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哥，我回来了，

开门啊。”他表情瞬间惨白。那是他弟弟的声音。我猛地睁开眼，

看见他握刀的手在剧烈颤抖。门外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不耐烦的年轻语调：“哥，开门！

我知道你在家，也……知道她在里面。”他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转向我，

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一种奇异的了然。“你……”他声音嘶哑，“是你把他引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蜷缩在沙发上，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根本不认识你弟弟！除了病历上那些……”门外传来钥匙串哗啦作响的声音，

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把将我拽起，

推进卧室的衣柜里。“别出声，”他死死盯着我，眼里是疯狂的警告，“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柜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外面的大门被打开了。“哥，”那个年轻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回来了。”透过衣柜的缝隙，我能看到客厅的一部分。

一个穿着连帽衫、身材清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他背对着我，看不到脸。

“你怎么……”持刀男人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还活着？”“这话说的，

我亲爱的哥哥，”年轻人轻笑，转过身，“我当然活着。不然谁替你顶罪呢？

”光线照在他脸上——那是一张和持刀男人极为相似，但更年轻、更苍白的脸。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的眼神，那种空洞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

我在很多重度解离症患者的眼睛里见过。“顶……顶什么罪？”持刀男人后退了一步，

刀尖垂向地面。“爸妈的事啊。”年轻人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天气，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煤气泄漏？可惜啊，我那天提前回家了，我看到了，哥，

我看到你关了窗户，打开了煤气阀。”持刀男人，不，这个凶手，身体晃了一下。

“但你没报警。”凶手的声音低哑。“我为什么要报警？”年轻人摊手，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而且，你答应过我，会照顾好我，会把保险金分我一半。可你呢？

”他的声音冷下来，“你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拿着所有的钱，

在这里用我的身份……活得人模狗样。”我捂住嘴，大气不敢出。信息量太大，

几乎冲垮我的思维。“所以你是来报复的？”凶手握紧了刀。“不完全是。”年轻人，

真正的弟弟，歪了歪头，目光忽然越过他哥哥，精准地投向我所藏的衣柜缝隙，

“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包括……她。”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凶手猛地转头看向衣柜。

弟弟笑了起来，声音愉悦：“哥，你不会真以为，和你聊了三年天的人，是你吧？

”他一步步走向衣柜，凶手僵在原地，似乎被这句话钉住了。“李医生，”弟弟对着柜门说，

声音温柔得可怕，“或者，我该叫你……‘倾听者’？”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网络代号？！

“倾听者”是我在一个极小众的心理医生互助论坛用的ID！弟弟停在柜门前，伸手，

轻轻拉开了柜门。光线涌入，照在他带着诡异微笑的脸上。“这一年，

和你聊漫画、聊人生、让你飞越千里来见面的‘夜航船’，一直是我。”他看着我惊恐的脸，

慢悠悠地说，“而我亲爱的哥哥，只是像个变态一样，躲在暗处偷窥你的生活，

以为抓住了他弟弟的幽灵。”凶手在他身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弟弟毫不在意，

继续对我说道：“我引导你来这里，李医生。我需要一个证人，

一个……能证明我哥哥杀了人，并且试图杀害他亲弟弟的证人。”他顿了顿，笑容扩大。

“当然，也需要一个能证明我‘自卫’杀了他的证人。”话音刚落，

凶手咆哮着举刀冲了过来！弟弟仿佛背后长眼，敏捷地侧身躲过，

反手扣住他哥哥持刀的手腕，动作熟练得根本不像个病人。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书架，

漫画书和摆件哗啦啦散落一地。我趁机想爬出衣柜逃跑，腿却软得不听使唤。“跑！

”凶手在缠斗中竟朝我嘶吼了一声，眼神复杂，有绝望，也有一种最后的清醒。

弟弟被他哥哥暂时压制住，却扭头对我喊：“李医生！看看你手机！

看看我昨晚发给你的东西！”我下意识摸出口袋里的手机——那部我从沙发缝里找到的，

属于“夜航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一個加密文件夹的界面，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里面是几段视频。我点开最近的一个。画面晃动，视角很低，像是在床底拍摄的。画面里，

凶手……那个哥哥，正在和……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亲密地坐在沙发上！不，那就是我！

可我从没来过这里！那女人穿着我最喜欢的那件居家服，连发型都和我现在一模一样！

视频里的“我”转过头，对着镜头床底的方向，

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我绝不会有的媚笑。我头皮炸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看见了吗？”弟弟的声音在扭打中传来，带着喘息的得意，“他早就盯上你了！

他甚至找了个和你一样的女人！他是个疯子！帮我，帮我制住他！我们才是受害者！

”凶手哥哥猛地抬头看向我，看到我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悲哀。“不……那不是……”他想辩解，却被弟弟一记重击打在腹部，

闷哼着弯下腰。我的世界观在崩塌。谁在说谎？谁才是真正的疯子？那个监视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