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无边的黑暗,冰冷刺骨,沉重得如同亿万吨的封土。
意识像沉入最深的海沟,被永恒的寂静包裹。
武曌——那个曾经的名字,连同她睥睨天下、执掌乾坤的辉煌与孤寂,都己埋葬在巍巍乾陵的无字碑下。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了,灵魂归于永恒的虚无。
然而,一种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来自陵墓的坍塌,而是来自西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冰冷刺骨的液体!
它们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挤压着她的胸腔,夺走她最后一丝气息。
**(承)**“嗬——!”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吸气,带着濒死的挣扎,冲破了喉咙的禁锢。
武曌猛地睁开了双眼!
入目不是陵寝的幽暗,也不是想象中的幽冥黄泉,而是一片晃动的、浑浊的深绿。
水!
全是水!
她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沉重繁复的衣料像水鬼的手,死死拖拽着她。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肌肤,激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怎么回事?!
朕……朕不是己经……*帝王的意志在求生本能面前瞬间苏醒。
她强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和灵魂深处巨大的错愕感,奋力挣扎起来。
手脚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这具身体……如此年轻,却又如此孱弱!
她奋力向上划水,凭着刻在骨子里的坚韧,终于破开了水面!
“咳咳咳……呕……”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浑浊的河水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呕吐。
她贪婪地呼吸着,视线被水糊住,一片模糊。
耳边是嘈杂混乱的人声,尖锐而陌生:“快!
快捞人!”
“武姑娘!
抓住绳子!”
“老天爷,可千万别出事啊!
这可是送京待选的秀女!”
“醒了醒了!
谢天谢地!”
*秀女?
待选?
*武曌心中一凛。
她抹开脸上的水,努力看清周遭。
她身处一条宽阔的河流中央,一艘雕梁画栋、却明显与她记忆中任何大唐舟船风格迥异的官船正慌乱地停在旁边。
船上挤满了人,清一色的女子,穿着样式古怪、色彩鲜艳却包裹严实的旗装,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好奇。
她们看向她的目光,混杂着同情、庆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岸边是青砖灰瓦的房屋,远处隐约可见高耸的城墙轮廓,风格同样陌生而压抑。
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从未闻过的烟煤气味。
这不是长安!
不是洛阳!
甚至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处大唐疆域!
**(转)**身体被七手八脚地拖上小船,又拽上大船甲板。
一件干燥但同样式样古怪的披风裹住了她湿透冰冷的身躯。
一个穿着深色袍子、面容严肃刻板的老嬷嬷挤开人群,蹲在她面前,眼神锐利如鹰隼。
“武明玉?”
老嬷嬷的声音像铁片刮过石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汉军旗正白旗佐领武柱国之女?”
武曌的心脏狂跳起来。
*武明玉?
* 这陌生的名字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混乱的意识。
她低头看向自己湿透的双手,纤细、白皙,带着养尊处优的痕迹,却绝不是她那双曾批阅过无数奏章、沾染过鲜血也握过玉玺的手!
这身体……是别人的!
巨大的信息冲击几乎让她再次昏厥。
但前世历经无数风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心性,在生死边缘被彻底激发。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断。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片刻前的茫然和虚弱,而是瞬间切换成一种惊魂未定、极度恐惧又带着巨大困惑的少女模样。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冰冷的脸颊滑落(这具身体的生理反应倒是配合得恰到好处)。
她死死抓住老嬷嬷的袖子,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哭腔:“我……我是谁?
这是哪里?
你们……你们是谁?”
她的眼神空洞地扫过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充满了真实的、灵魂被撕裂般的恐惧,“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水……好冷……好可怕……” 她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合)**甲板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喧哗都消失了,只剩下河水拍打船舷的哗哗声和武明玉(或者说,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武曌)压抑的啜泣。
老嬷嬷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锐利的目光像探针一样在武曌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审视这失忆的真伪。
周围的秀女们更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失忆了?”
“天啊,选秀路上出这种事……真是晦气!
可别连累了我们行程!”
“看她那样子,倒不像是装的……”老嬷嬷沉默了片刻,伸出冰冷粗糙的手指,捏住武曌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
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首抵灵魂深处。
武曌强忍着本能的反感和帝王被冒犯的怒意,任由泪水滑落,眼神保持着那种空茫的无助和惊惧。
“不记得了?”
老嬷嬷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敲在武曌紧绷的神经上,“武明玉,你可知晓,落水失仪己是过错,若再装疯卖傻,耽误了进宫选秀的时辰……”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冷酷,“莫说前程,这条命,怕也是留不得了!”
**(悬念结尾)**冰冷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武曌的啜泣。
她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心脏沉入谷底。
失忆的借口暂时保住了她不被当作妖孽,却也瞬间将她推向了另一个深渊——选秀?
进宫?
在这全然陌生、等级森严、对女子束缚远超大周的诡异朝代,失去“记忆”的秀女武明玉,该如何在这吃人的深宫中活下去?
老嬷嬷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告诉她,这绝非虚言恫吓。
前路,是比那冰冷的河水更加凶险的万丈深渊。